南漓小馆正式岗位的洗碗工人也不可能一个月三十天不休息连轴转每天都上班来洗碗，又不是机器，国营岗位的福利让她一个月至少有四天的休息日，以前她休息还能忙得过来，现在可就不行了。
范老板一合计，就干脆让她把每个月四天的休息日挪到周二跟周日了，每周休息一天，要么挑周二要么挑周日。
这两天反正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不如直接招两个临时工。
……
“陶姐姐，你来啦？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帮厨小陈看见陶向予，主动跟她打招呼。
比起阿芬，这位小弟对陶向予态度就好很多，本身也是因为这小弟性格好，人勤快又嘴甜，其实对谁都不错。
陶向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共事关系吧，在大家并没有任何冲突矛盾的情况下，都会主动打个招呼，你帮我一点我敬你一分才对啊。
人家对她有礼貌，陶向予当然也都会笑脸迎人，便点了点头应：“只是家中有事耽误了，怎么会不来。今天是我迟到来着，麻烦你们帮我干活了，下回有什么忙不过来，也可以喊我帮忙。”
小陈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闻言摆手道：“这有什么的，谁出门在外没有遇到凑巧的事，家里的事比较重要。”
陶向予心想，这个孩子才十六七岁，可真成熟懂事。
不过小小年纪就这样通晓事理成熟懂事，个中辛酸又有谁能道。
“那我就不说太多谢谢了，进去干活先。你回家路上也悠着点。”陶向予把袖套和围裙戴好，就准备去洗碗了。
阿芬在旁边跟着站了一会儿，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跟没看见她这么个大活人似的，不由脸又黑了几分。
本来还想说陶向予迟到这么久该扣工钱，她平白多干了活也该把工钱补给她才对，但转念一想，上周她家里有事也早退过，听说后面还来了不少客人，她那份的活儿都是陶向予帮着干完的。
这事儿陶向予没提过，范老板也没说要扣她工钱补给陶向予，这回反过来了，她要是敢这样提，是有些小肚鸡肠说不过去了。
再加上今晚她其实也没多洗多少碗筷，多数是小陈干的，而且后厨留的那些，也不算少了，陶向予起码要干到十点钟才能干完。
看这种情景，阿芬也不想再开口了，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自讨没趣。
于是陶向予和小陈都突然听到一身冷冷的“哼”，像那种从鼻子里喷出来的声音。这里只有三个人，是谁发出来的显而易见。
小陈本来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呢，就见阿芬姐取了外套，袖子一甩黑着脸大步走了。
留下陶向予和小陈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啊？
算了，哪有空管她，陶向予很快就摇摇头，去后厨干活了。
满满三个木桶的碗筷盘碟，有些已经在水里泡了挺久，都是油星漂浮在上面，有的就堆在桶里，满出来一个头高，菜渣油星污渍自然少不了。
陶向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给自己打了打气，去把水龙头打开接上管子，再拿上涮碗工具一把扎起来的丝瓜瓤，沾点绿豆面子，就开始哗啦哗啦地洗涮起来。
这年头还没有洗涤剂此类东西，好在这年头就算是饭馆，饭菜里下的油都比较稀少，讲究一些的就沾点绿豆面子或碱面，油污重些也能刷得干净。像一般老百姓家里，又没啥油水，就不太讲究了，烧点热水用小竹筒或洗碗抹布多冲几遍就完事了。
“小陶姐，我来帮你吧。”
正洗一会儿呢，就听身后传来小陈的声音，陶向予刚想转过身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小陈已经凑过来，撸起袖子帮着开始洗了。
“这不用你，小陈。今晚你已经帮我洗很多了。”陶向予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也没办法阻止小陈的加入。
如果不是小陈帮忙洗了很多了，按照以往正常的量，这会儿就不是剩下三桶，而是最少五桶了。
范老板可能会帮着洗几个，但绝不会太多，那位阿芬姐嘛，她自己手里的活本来就干不完，也不会帮忙多少。
显而易见的，只有小陈会帮她洗掉一桶以上的碗碟。
小陈自己也很忙很累，现在还要留下来帮她，这么个半大孩子，陶向予实在有点心疼，更是过意不去。
她可能忘了自己也没比小陈这十六七的半大孩子大几岁。
“嘿嘿，没事的，姐。我偶尔晚一点回家，我妈不会说我的。”小陈憨憨一笑，继续自顾自地涮锅，“而且我要跟我妈说是留下来帮你的忙，我妈还会夸我呢。今天来之前她就交代我跟你说声谢谢，那个钱和票我妈说等凑齐了一定还你。”
原是上周的周日，陶向予借了十六块钱和三张粮票、两张糖票、一张面票和全国工业票给了小陈。
自然是事出有因。
上周日一向干活麻利的小陈总有些心不在焉，帮大师傅切菜的时候还切到手。
下班后陶向予结了一周的工钱准备回家，走到店门口才发现自己随身带的水壶落在里面忘了拿，便折返回去，然后就发现了躲在纱橱后头独自挤眼泪的小陈。
陶向予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现在的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能力同情别人，但面对面撞着了，而且还是一个半大小孩，便不得不关心一下。
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小陈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十几年前他爸出岛去做生意一去不回，生死不知。
他妈妈独自抚养他和他姐姐长大，他姐姐身体还不好，可能有些残疾，所以他才会早早辍学出来干活帮衬家里。
他姐姐年纪不小了，身体又有缺陷，找对象嫁人本来就是件难事，好不容易经人介绍找了一户人家，虽说那男同志也不是健全人，但家里条件比小陈家好，姐姐去和那男同志相看后彼此也都有感觉，相处了一阵子竟也培养出颇深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