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碰上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她请我去喝杯喜酒,她都不怕晦气,我当然得去沾沾喜气啦。”
说起来他们这个封闭的小海岛,一直以来的岛民老老少少都是蛮迷信的。
也就是这几年来,兴科学之风刮得轰轰烈烈,才吹散了一些封建余毒,但根子里的迷信是没那么容易吹走的。
反正是屡禁不止,想尽各种办法花式搞迷信……
那份执着与坚持,满天神佛和各家祖宗,应当没有谁看了不感动的。
其实这些倒也还好,算是封建迷信但毒性不强,好歹没有对别人造成伤害的成分在。
真正称得上遗毒的,还得数重男轻女和以死去之人的名义行各种缺德事、害人事。
死人是没办法害活人的,只有活人害活人。
像她那样死了丈夫被人骂克夫命扫把星都还是轻的,有的会被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所谓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就要求卖儿卖女散尽家财保平安,要求披麻戴孝吃素两三年,要求一年半载不能去别人家里怕晦气太重。
陶向予甚至都有些庆幸,还好他们公社管得很严,没有人敢公然搞这些,也没有瞎子敢来胡乱算命,否则她这个新寡日子恐怕是没有这么好过。
这个李冉,又不是不知道这些,结婚竟敢真的请她去喝喜酒。
要知道,她已经半年没上过别人家的门了,除了娘家跟刘莉莉家。
这是一种,怎么说呢,封建习俗的枷锁吧。
陶向予自己不在乎,但别人在乎啊,有长辈或村里一些爱操闲心的老人家会提醒她或暗示她,身上还带着晦气呢,不要去别人家里沾染给别人。
陶向予对此并不理解,可也不想惹麻烦,于是也不争不辩,不去就不去呗,离人远点就远点呗,正好躲个清净。
当然,如果有人不讲究这个,陶向予也并不怕上门去。
李冉不讲究,那怎么也得去一趟了。
听到妹妹语气轻松地讲起这些,陶家伟心里是不免有些难受的。
他是想不通的,他家小妹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要遭受这些磨难。
他更恨当年的自己没本事,否则也不会让妹妹这么白白耽误一辈子……
“诶,可是我是不是得送点啥?空手去是不是不太好啊……”陶向予可不知道自己勾起了自家二哥什么伤心事,说着说着想到可能还得送礼,顿时就有点愁眉苦脸起来了。
“……”倒是把陶家伟心里的感伤刹时给冲没了。
“当然要送点伴手礼了,喝喜酒不拿份子钱连礼物都不送啊?有你这样的嘛,咋这么抠。”陶家伟哭笑不得,假装嫌弃道。
“说啥呢!”陶向予笑着吐吐舌头,“一时忘了而已!”
“不如,还是我去接你吧,出来大概几点,我去门口等你。太晚了,你不还得喝酒吗?一个人回家不安全。”陶家伟说着还是绕回来。
“我才不喝酒。我怎么可能喝酒。”陶向予无奈看他一眼,“你们男同志去别人婚宴上说是喝喜酒那就一定会喝酒,你见过几个女同志会真的在人婚宴上喝酒的。”
“况且就算免不了要喝两杯,那我也没问题,我虽然不喜欢酒,但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说起这个陶向予倒露出了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一点稚气得意,不过她心里是打定主意这次去不碰酒的。
陶家伟有点无奈,妹妹的酒量他当然知道,甚至比他还好。
可是……
见陶家伟好像还要说什么,她马上又强调一遍,“不用去接我,真的。也就十来里路,也不会太晚,没问题的。”
看陶向予这么坚持,陶家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本来想叫上莉莉的,但李冉也没提莉莉的名字,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好自作主张的。也算给她省钱了。”陶向予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刘莉莉小时候和李冉打过架,我还记得她俩互扯辫子,莉莉小脸还被她抓花了一块。李冉还是挺泼辣的,刘莉莉那属于外强中干类型的,哪里打得过人家。”
她算是记起来自己小时候为啥和李冉关系一般了。
其实她跟李冉没有多少正面的交集,可能她上学的时候性格是有点冷冰冰的,一般不太主动跟别的同学接触,都是别的同学主动来跟她玩儿,熟悉起来她才会展现出另外一面。
李冉就是属于不主动来跟她玩儿,她也就当普通同学相处的那种。
但李冉怎么会跟刘莉莉打架的,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原因了,只记得本来就关系一般的两个人因为刘莉莉,更加一般了。
她跟刘莉莉一直是要好的死党,这事儿学校的同学老师都知道。
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来也只会觉得挺幼稚的,小学生之间哪里会有什么真的仇恨。
李冉还记不记得这事儿她说不准,但刘莉莉那个心眼比海还大的人,肯定早就忘到天涯海角了。
“那你这回更得叫上莉莉了呀,仇家的喜酒喝着才带劲儿。说不定莉莉看见死对头都结婚了她自己还嫁不出去,一着急回来就赶紧找对象了,也给她爸妈解决了个难题。”陶家伟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去你的。”陶向予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陶向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老式挂钟,咦了一声,“怎么才四点半,又不转圈啦?”
她刚从海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四点半了,到现在显然不止才过去十分钟。
陶家伟对了对自己的手表,噢,现在已经五点十二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