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陶家伟进门,也不用她招呼什么,他把自行车停院子里,自己就走进堂屋轻车熟路地去拿热水瓶倒水。
等陶向予拿东西去厨房放好,回自己屋里洗了把脸擦了一下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他已经连院里堆着的柴火都劈好一大半了。
陶向予也没跟他客气,径直坐下来喝热水,目光悠悠地看着自家二哥把柴火劈完。
虽然她家里没了男人,但这半年来她也几乎干不着这些事,无论是上山砍柴、买柴拉柴、劈柴烧柴,还是修葺屋顶、打谷晒谷、挑担修坝,只要是重一点的苦力活,她连摸都摸不着。
娘家两个哥哥每周轮流上门帮她干,她婆婆更是能顶个男的用,别看身材矮小,干体力活比她二哥还要利索。
除此外她还有一个小叔,虽然是个有些好吃懒做的废材,但偶尔也能帮忙干活。
当然,也是迫于赵春花的压力,如今二十好几的人,没一个正经工作。打渔又打不了,因为晕船严重,人还懒惰好耍滑,根本没有渔船敢要他。
平日里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勉强混点工分。
这还是大队领导们看在赵春花一个寡妇独自拉拔几个孩子长大不容易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额外给他放宽条件的。
不过她小叔要是想常常过来干活,她跟赵春花也不会允许。
娘家哥哥没什么,就算偶尔有些碎嘴闲话,也不占理上不了台面,不理就是。
可小叔寡嫂,就有太多可编排的空间了,外人管你们持身正不正、清白不清白,泼脏水反正不要钱,多泼一泼,再白的也能给你泼成黑的了。
小叔娶寡嫂,古往今来,几乎都是很正常的事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除非这个水是真的不肥还馊了。
陶向予这个嫂子显然不是,虽然带着两个孩子,但是年轻又漂亮啊。
这个水不可谓不肥。
赵富刚死了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就有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跟赵春花说让小叔子赶紧把寡嫂娶了,虽然都觉得陶向予克夫命,但更怕她带着两个儿子去嫁别人,那赵家不就白白没了两个大孙子。
其中还有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比如还图陶向予年轻漂亮聪慧,比如都知道赵春花的另一个儿子不是什么好鸟恐怕十里八乡根本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他。
结果那几个亲戚很快被赵春花拿扫把轰回老家去了。
还放出话去,以后谁要敢在肖想这种事或来她面前提,就不止是拿扫把这么简单了。
恶心是恶心,但陶向予相信婆婆的态度和为人,也就当做全然没听说过这回事。
只是两个人都很注意让小叔子跟这里保持距离。偶尔来帮忙干点活,赵春花也要亲自在场,最起码也得有另一个外人在场。
就是要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不给他人碎嘴说闲话胡乱编排的机会。
家里的体力活其实也不算是很多,她家不是耕农,不用下地,更没有自留地。不能养猪,养鸡都是偷偷养的,三只不能再多。
而且那些活儿她也不至于柔弱到干不了,可每回她要是背着他们干,被发现了都要被训一顿。
陶向予实在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知道自己是被心疼着,又窝心又无奈。
抗争过几次无果,也就不争了。
她珍惜这份疼爱,所以一直跟自己说,遇事不要沮丧,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生活,更争气些把日子过得更好。
这才回报,才是不辜负疼她爱她,为她雪中送炭的人的期待。
过了一会儿,陶家伟就把柴火都劈完了,还整整齐齐地码在院里的一角。
天气不算热,干完这些也出了一身薄汗。
陶向予给二哥拿了一条干净毛巾,还默默把热水泡上了一点菊花和糖,再拿给他喝。
“秋天,干燥。别废话,喝完。”
“……”
陶家伟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在自家小妹简单粗暴的指令中,骤然流产,只能默默地喝完这杯菊花茶水。
他可爱温柔的小妹,结婚后变得这么冷酷暴躁了。
婚姻果然是人类的坟墓,好可怕啊。
陶家伟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嫌弃,又觉得这杯菊花茶水实在很清凉,甜滋滋的,确实能够抚平秋燥。
看陶家伟喝得一滴都不剩,陶向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年头白糖这么贵,几户人家能用来冲糖水喝啊,陶向予反正舍不得。
家里的糖,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婆婆更舍不得,除了偶尔给两个小团子补充营养,还会挤出一些去跟别人换换鸡蛋和大米。
但给疼她爱她的亲二哥吃,不管多少糖,她都舍得。
他们兄妹的感情,一直都是双向的。
“平安跟健康是不是在大哥家呢?大嫂带着吗?”陶家伟问。
“你都没回家的吗?”陶向予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多久没回家了?”
“呃,十来天吧……”陶家伟莫名有些心虚。
“那就是最少半个月了。”陶向予语气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