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究竟在等谁？
冷库区的工作时间一般是凌晨两点左右开始，因为各路商家们也要赶早市。
而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这个时间点冷库早已经下班，四周一阵安静，只有通风设备的声音一直在嗡嗡响。
因此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林佳吓了一大跳，她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微微有些瘦削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这个男人脸上带着非常专业的微笑，甚至可以用温润如玉来形容，只不过他那宛如看到猎物一般的眼神，让人浑身发寒。
林佳暗暗心惊，她微微有些恼怒地开口：“你是谁？”
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佳，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淡淡地开口：“我是王林。”
“王林？”林佳微微一愣，她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凯利的二公子？”
“是的。”王林脸上的笑意更盛，他用手虚引一下：“林佳小姐，有兴趣到旁边一起喝茶聊聊吗？”
“能够和凯利的二公子一起喝茶，我求之不得。”林佳笑靥如花，她摸出手机，“不过我约了一位朋友一起逛街，我跟她说一声会要晚到。”
王林笑眯眯地看着林佳的举动，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一直等到林佳皱眉把手机重新装回口袋里，他才悠悠地开口：“没有信号是吧？”
不等林佳回答，他已经自顾自地走向冷库一侧，那里有几张桌子，大概是冷库工人工作间隙用来休息的。
“这里，是政府上个世纪修建的人防设备之一，当时大家都觉得核大战马上要开打，所以，这个防空洞是以防御核爆为目的修建的，混凝土里夹了钢板。”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当然，能不能防核爆谁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手机到了这里就没有信号倒是真的。”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林佳也笑了笑，她坦然地走向王林指的那张桌子，“难道还解决不了一个信号屏蔽问题？”
“当然能解决，”王林体贴地帮林佳拉开了椅子，“只需要一个电信的信号中继设备就行，这里本来也有。”
“只不过，被我刚才关掉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样子，王公子是真的很重视这次和我独处的机会。”林佳巧笑倩兮，听起来很暧昧，但是王林显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深长。
他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丝欣赏之色：“林小姐你真是一个聪明人，我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我还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聪明。”林佳微微摇摇头，她鼻子微微一动。
这样细微的举动也被王林看在了眼中，他平静地开口：“闻到了？”
“是啊，”林佳坦然地回答，“一股畜生的臭味。”
“哈哈……”面对林佳一语双关的话，王林洒脱地大笑。
足足笑了五秒钟，他才平静了下来，淡淡地开口：“准确地说，是狐狸的味道。”
“你知道，伱们天诚公司的化妆品，高档香水等产品，是怎么制作的吗？”他突然转到林佳的职业。
“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高档产品里都会添加狐狸油。”林佳耸了耸肩。
“林小姐你不仅聪明，还有着非常高的情商，跟你聊天真是一种享受。”
王林满脸真诚的欣赏：“对，我刚好了解过一点有关狐狸油的生产。”
“这个世界最好的狐狸制品产于芬兰，那里出产一种北极狐。这种北极狐的皮毛密实，色泽雪白，底绒细密，质地轻柔。”
“当地人以这种北极狐为基础，通过多年培育，育成了一种体长可达九十厘米的超大体型北极狐，并且进行大规模养殖。”
他兴致盎然地继续说道：“他们选择那些体型最大，皮毛质量最好的北极狐作为种狐，让它们繁殖后代。一窝北极狐能够产仔9到20只，平均大概在13只左右。这些北极狐幼崽从出生起就养在笼子里，当地人通过各种手段对它们进行催肥。”
“催肥的周期只有五个月，而在五个月的时间里，北极狐幼崽实际上依然处于幼年期，但是体型却已经接近成年。”
“此时，就到了宰杀的时候了。它们的皮被剥下制成皮草，催肥出来的大量脂肪被冰冻成狐狸油，骨头和内脏被制成饲料拿去喂养新的小北极狐，甚至就连它们的血液也被制作成药物。”
“你们公司进口的狐狸油就是这么来的，”他看着林佳深吸了一口气，“你闻到的，就是那些仅仅只活了五个月，身体每个部分都被制成了商品的小北极狐的味道。”
林佳默然。
她知道，公司的狐狸油进口来源确实是来自于芬兰。
说来也是好笑，国内同样有狐狸养殖场，但是国内的狐狸养殖场手续极其麻烦，屠宰起来也很有风险，因为动物保护法很严格，稍微不小心，就很可能牢底坐穿。
反倒是北欧那些国家，作为动物保护组织的发源地，也是反皮草反得最激烈的地区，更是世界公认最文明最富裕的地区，却偏偏能够以一己之力供应全世界百分之六十多的狐狸制品消耗。
这些还在幼年期就被催肥到成年体型的狐狸，当地法律对它们唯一的保护就是宰杀时只能用电击，而且为了不破坏狐狸的皮毛，放电的针还必须要从肛门刺进去。
而欧美人把这视为文明的体现，经常居高临下职责其他国家用锤子敲死或者用刀捅死的方式野蛮，属于未开化。
林佳不知道这是什么脑回路，也许是欧美人出生时都统一被电狐狸的针插入脑袋放过电。
不过这和林佳没关系，她并不是什么圣母，她关心的是，自己确实能够闻到一股浓重的狐狸油气味，这意味着不远处的几个货柜的的确确是和公司的原材料一船运回来的。
“你是在指责我们公司，乃至我，其实是冷血动物吗？”她平静地开口。
“不。”王林摇摇头，他突然站了起来。
“我只是证明给你看，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佳：“强者占有一切，弱者被强者圈养，而圈养起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养肥了他们后屠宰，把他们身上的一切都物尽其用，包括骨头渣子都用来养育下一代被圈养者。”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谛！”
“这是你从狐狸养殖中悟出来的？”林佳皱着眉头。
“不，我是从房地产中悟出来的。”王林微笑。
林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王建的凯利投资发家史，这确实没什么好说。
而且林佳学过经济学，她也知道这个世界最赚钱的方式就是制造供给缺口。
人活着有两个基本需求，吃的，和住的。所以资本家们永远是从这两个方面着手。
对经济发展水平低的地方，如黑非洲，就是吃的永远不够。而对有一定经济水平，兜里有几个小钱的，就是住的永远不够。
所以黑非洲粮价高，我国房价高。
活着给房地产商打一辈子工，死了还要跟房地产商买墓地。
“原来是家学渊源。”
她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不过王公子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觉悟。”王林淡淡地开口，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佳，“你确实如你自己所说，不够聪明。否则你会明白，自己，其实就是那个弱者。”
他凝视着林佳：“你看似拥有广阔的人脉，在公司也算身处高位。但是在强者眼中，你，其实依然只是一只被养殖的狐狸。”
“我从不否认自己确实是一个弱者。”王林的话意已经很明显，林佳根本不用思索就明白王林的意思。
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对方手中，而且对方这次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
而且，林佳知道自己会死得无声无息，她平静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加工设备。
这里是冷库，也是海鲜以及鱼类的加工区域所在，分割鱼肉，乃至粉碎鱼骨的设备一应俱全。
能把一条上百公斤重的鱼处理地干干净净，处理体重才100斤的林佳自然也是轻轻松松。
她一脸无所谓地继续开口：“我也不反对自己是一只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狐狸，被那些真正制定规则的所谓强者榨干一切价值。”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
她探究地看着王林：“你的身份，其实已经处于制定规则的阶层，毕竟凯利投资连续多年是本土房地产投资龙头企业，哪怕现在看起来衰落，那也只是表象而已。”
“因为房地产暂时的熊市，并不会影响凯利投资所掌握的那些土地的价值，更不会影响凯利投资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那些利益同盟关系。”
“你们只是在等韭菜重新长起来而已，或者说个你喜欢的比喻，现在是那些小狐狸幼崽短暂的五个月生长期。”
“所以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搞走私呢？”
她微笑着开口：“我知道对聪明人来说，自己的智慧无人能理解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想必你心里充满着倾诉的欲望，而恰好，我也充满着好奇。”
王林大笑起来，他赞叹地看着林佳，第N次重复：“你真的很聪明，而且你的情商高到让我都佩服的地步。”
“我确实想要找人倾诉，尤其是我已经决定从此做个好人的时候。”
“但是我不相信，你的好奇心旺盛到这样的地步，尤其是此时此刻。”
“所以，让我们做一个交易，”他看着林佳，“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走私。而你则告诉我……”
“你究竟在等谁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