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求神佛
谈及从前往事，二百多岁的凌虚子仍旧有些情绪激动，他嘴唇微微颤抖，继续诉说。
“母亲听了我的疑问，沉默良久，最后只对我回答两个字。吃＊！”
还是孩童的凌虚子大惊失色，慌忙说道，＊怎么能吃！？
母亲却是不答，只是盯着他道：
“明天就吃了你！”
凌虚子害怕的问母亲缘故，母亲便说：
“我头些日子到外头去找吃的，一日没吃饭，就连树皮也没啃到，饿得头晕眼花。后来路过一间破庙，看到地上放了一张狼皮，就走过去躺在上面休息，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谁知道醒来之后，我就变成了一头狼，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只以为是做梦……梦到我变成一头饿狼。我出来到路上看到一个路过的老兔儿，我抢了他的饼，还将他给一口吞了，肚子吃得很饱很饱。”
“等到傍晚我又回到破庙睡着了，睡醒之后才发现狼皮脱落，我又变回了人，可这时候肚子还是饱的。更加令我惊讶的是，我手里还拿着那个老兔儿的饼！”
“从此之后每天都是这样，我天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狼，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吃了你。我实在不忍心，也不想这样。孩儿啊，明天早晨你千万记得要去扎一个草人，再往里面塞进一只活鸡，到时候伱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凌虚子的母亲说完这一番话，给凌虚子留下银钱与食物之后，便离开了家。她速度很快，凌虚子怎么追也追不上，最终只能自己回到家中。
这时他才发现母亲给自己留下的银钱，用了许多不同的荷包来装。
他心中害怕，于是将此事告知邻居，邻居老太太将信将疑，按照他母亲的吩咐花大价钱去买了一只活鸡，又做了一个稻草人。
到了第二天中午，果然有一头巨狼从院子外面跳进来，想要用力将门撞开，结果它没能撞开门，只好将院子里的草人撕碎，吃掉了里面的活鸡。
狼跳出院墙之后，凌虚子听到外面有邻居传出声响，发现是邻居们发现了那头狼，正举着武器追赶。
他连忙跟了上去，却见那头狼回到了破庙里，于是有青壮年趁着狼趴下休息，抓住了它的尾巴。那狼奋力挣扎断尾逃走，从此再也没有变回人形。
后来乡里人见到那头秃尾狼时，就呼喊凌虚子母亲的名字，狼听到后就会转身离去，也不咬人，也不敢相认。
而自此之后，凌虚子的家门前总能见到各种各样的食物。乡里人都说，那是他母亲舍不得他，还在暗中保护他哩！
“母亲离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半夜睁眼醒来，却看到有一头秃尾狼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流眼泪。”
凌虚子眼眶之中，有水光溢出：
“我并不怕那头狼，因为我知道它就是我母亲，于是我上前抱住了它。”
秃尾狼同样抱住了凌虚子，流泪不止，凌虚子听到狼口中传出来母亲声音：
“我的孩子啊，我就要死了，可我实在是担心你！现在这个世道，你一个小孩没人庇护，可该怎么办？”
“这样吧！等我死后，你就拿刀划开我的皮，将皮披到身上。这样你就能变成狼，以后再也不用怕别人了！”
就这样，凌虚子由人化作苍狼，变成了一个妖物。
时间一去就是二百多年，它在这些年里慢慢学会了如何操纵神通，保留神智，最终得以重新以人形面世。
“……”
听完凌虚子的经历，蛇一时无言以对。
它从前只想过，凌虚子乃是妖物化人，却没想到原来他是由人化妖。
难怪他身上那股人味儿那么浓郁。
“我早听闻，人每做下一桩恶事，便要下地府遭受抽筋拔骨之痛。若做的恶太多，便要永生永世堕入十八层地狱，无法超脱。”
“可母亲是为了我才做下诸多恶事，我实在不忍心母亲永世受苦，不能踏入轮回之道。”
“所以这二百年来，我是有善就行，有人就帮。只求能为母亲积攒些阴德，让她早日免受责罚。”
凌虚子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认真的看向白衣秀士：
“老弟，请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坏人！刚刚那事实属意外，你别怪我。”
嘶……
死尸内部，白花蛇吐出信子，冷漠的心被微微触动。
它无法理解，这种动容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能够持续多久。但此刻的它必须承认，自己的确被这个故事打动了。
“我没怪你，一桩小事而已。”
为此，蛇操纵何玉安尸身，温和开口。
苍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过了一会他突然道：
“老弟，横竖今晚是睡不着了，不如你陪我去一趟观音殿？我每次来这观音禅院，都得到观音大士面前拜一拜，好求大士保佑保佑我那可怜的老母。”
白衣秀士轻轻点了点头：
“好。”
蛇这句话是真心的。
至少在此刻它是真心的。
于是两人鬼鬼祟祟推开房门，又鬼鬼祟祟在观音禅院中穿行，一路来到那座最大的庙殿。
这座庙殿并无殿门，月光畅通无阻照射其内，蛇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座十米之高的观音巨像。
月光洒在观音金像慈悲的面容之上，一时之间仿若真神临凡。
“……人都说观音禅院十分灵验，老弟若有事相求，也可一试。”
在跨入观音殿之前，凌虚子压低声音冲蛇耳语两句。
接着他便满脸恭敬入内参拜，一边举香一边念念有词：
“观音大士，今年我又做了一十二件好事！治好七人疾病，救了三人性命。”
“还望观音大士念在我如此潜心向善的份上，让我母亲能早日脱离地狱之苦，转世轮回重新做人吧！”
凌虚子一边说，一边虔诚地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随后，他似乎变得十分高兴，美滋滋的从观音殿内走出来。
他见白衣秀士始终站在殿外，好奇问道：
“老弟，你怎么不进去拜一拜？难道你一无所求？”
蛇只是淡淡摇头：
“比起神佛，我更愿求我自己。”
随后他转身离开：
“咱们快走罢。”
刚刚就在凌虚子虔诚跪拜之时，它大着胆子仔细去感受笼罩在观音禅院的那道目光。
可它却发现，那道目光并无异动。
凌虚子的祈求之语，恐怕已随风而逝，隐入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