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玉定定地看着她。
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深知为君者优柔寡断的后果。
可他还是心软了。
对她。
在她一次又一次地否认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机会。
反应过来的虞非晚立刻道：“你先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萧珩玉神色淡淡，“你说。”
虞非晚语速飞快地将原主被组织带走培养，以及萧景此次交代给她的任务全部说了。
待她说完，萧珩玉面上依旧看不出来什么。
他修长的指节轻叩轮椅的扶手，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二皇兄给你的毒药……”
虞非晚顿时明白过来他之前在闹什么，“前些日子，萧景的确曾让人给我带来一瓶毒药，还叫我用在你身上，不过我没用。”
她道：“那毒药至今还好好地放在我屋里头呢。”
萧珩玉沉吟片刻。
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开口：“既如此，谷雨在你之前的屋子里搜出的是什么？”
虞非晚回想了下，“应当是我服用的解药？”
“解药？”
虞非晚点了点头，“以萧景多疑的性子，即使我这些年来为他刀光剑影，数次命悬一线，他也不会完全信任我，故而他是留了后手的。”
“我身上的毒药，就是他的后手。”
萧珩玉的手蓦地一紧，“他给你下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虞非晚摇了摇头，“只是每个月的十五必定发作，且让人痛不欲生。”
这一刻，萧珩玉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明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可却要被他这样误解……
思及此，萧珩玉心中更为难捱，“抱歉，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毕竟又不是萧珩玉给她下的毒，要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然而她越是如此，萧珩玉心中便越为愧疚，自责。
“江雁。”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颇有些郑重的意味，“你不必担心，我定会寻法子为你解毒。”
虞非晚笑了：“好。”
虽然她并没有将那毒放在心上，但萧珩玉此番做法，她还是很受用的。
……
萧卓每隔几日便会来王府告诉萧珩玉有关那些药材的进展。
“皇兄，那药方上的药材弟弟已经寻了七七八八了，如今只差那天山雪莲。”萧卓望着他，认真地道：“我决定亲自去一趟雪山。”
“不可。”萧珩玉第一反应便是阻止他。
天山雪莲生长的地势极为险峻，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弟弟为他冒如此大的险？
却不承想，萧卓反而是豁达一笑：“皇兄，我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再则，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保护我，但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想为皇兄你做点什么。”
萧珩玉还要再劝，然而萧卓意已决，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没奈何，萧珩玉叹了口气，只能让暗卫们多护着他点。
萧卓转而说起另一件事，眉宇间有淡淡的愁绪，“许是年纪大了，父皇的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了。”
皇帝从前也不怎么搭理他们这群儿子的，现在却频繁地召他们入宫，还时不时地办一下家宴。
这其中或许也有皇帝察觉到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的原因。
“这倒是。”萧珩玉道：“父皇近日越来越嗜睡了。”
他眸光一转，望向窗子外。
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一团乌云，眼看着就要迎来秋日的第一场雨。
萧珩玉垂下眸子。
父皇的身子究竟是因为年龄，还是人为，尚未可知。
萧珩玉自己更倾向于人为。
他常年在外，宫中的眼线并不多，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
姚檀那边，由于底下的人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萧珩玉便让人将她处理了。
……
又是一年秋狝。
若是往年，皇帝是不会去的。
不过今年他自觉身子骨利索了些，又不愿整日闷在皇宫里头，最后还是吩咐下去，让礼部的人去安排相关事宜。
诸位王爷自然也是在随行名单里的。
只不过，当看见名单上萧珩玉的名字时，不免有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眼神。
萧珩玉唇边的笑没有一丝变化，像是不曾注意到那些或是怜悯或是看戏的目光。
反倒是萧卓去不成了。
他要去给萧珩玉摘雪莲，时间上和秋狝冲突。
他找了个合适的借口便推诿没有去了，皇帝见状，摆了摆手，并没有很在意。
“江姑娘。”萧珩玉道：“王府总归比不得外面广阔，你要出去散散心么？”
虞非晚知道他说的是秋狝一事。
她没有过多的考虑便同意了。
毕竟萧珩玉如今是这副模样，她也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
秋狝当日。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往皇家围场去。
因为萧珩玉双腿不便，所以他没有同其他男子一样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上。
虞非晚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瞧。
毕竟是皇帝出行，阵仗十足，光是随行的侍卫，林林总总就有两三千号人。
“吁——”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来人牵着缰绳，控着身下的马儿停下。
“六弟，你说你是何必呢？”萧景驾着马儿过来，面上带着关怀，“兄长以及弟弟们都知道你骁勇，只是如今你腿脚不便，不似从前，大可不必逞强跟着来秋狝。”
萧珩玉温和地笑了，“多谢二皇兄关心，只是父皇之命，不得不从。”
萧景也笑：“父皇向来宽容，若是你跟父皇禀明缘由，想来父皇也是不会计较的。”
萧珩玉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
皇帝但凡真的考虑到他，都不可能将他划到随行名单上。
虞非晚忽然开口道：“萧景，你现在还有空在这里阴阳怪气，不如多看着点手下的人。”
姚檀还没有在王府中站稳脚跟，萧景便急急忙忙地让她去偷东西，只能说明一点。
他有把柄落在了萧珩玉的手里。
萧景不说多么正直，至少他行事谨慎，让人难以抓住他的尾巴。
因此，结合之前在书房中萧珩玉和萧卓的对话，她猜测，是萧景手下的人露了马脚。
且那个人在朝中的影响力绝不会低。
所以他才会这么急着给人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