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见那人身边有一气息强悍可怕的银龙跟随，甚至愿意命令龙族供其驱使，甚至于，我在窥探那魔种过往时，却看不清他的过去，于神域而言，于我而言，那魔种，是不得不除的大害”
然，绕是魔种称神多年，于凡界以杀生之名称王，却在称神后，不曾杀过一人
潜龙域众神，在魔种带领下，只斩神，不杀人
那魔种对人类的宽容度达到此地，却使得人类误以为他是救赎，为其建立庙宇，以香火供奉
正因如此，他才愈加想要除掉那魔种
虽说人类卑微，但信仰之力强大，日后魔种强大起来，必定危及他的地位
忽而，重曜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望向云霄
“说来奇怪，我在窥探你过往时，也有几瞬无法查探，云霄，你可曾见过这魔种？”
云霄茫然的摇头
“未曾”
重曜沉吟片刻，旋即道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也不替你除去曾经记忆了，若是你想起来什么与那魔种有关的事，可要告知于我”
云霄点头
“是”
重曜见状，摆了摆手
“你先退下吧，今日好好休息”
云霄低声应下，旋即退下
待到她来到门前，却见殿前，除了琉素还有一人在静静等候
伏鄢闻见身后声响，侧过头，眸里盈着些笑意
云霄心知他有话与自己说，便向着琉素道
“你先回去，我等下还有事”
琉素道，“殿下等下是要去做什么？”
云霄摇头
“没什么，你回去便好”
琉素闻得此言，便不好再说出些什么，只得低声应下，旋即转身离开
云霄见琉素离开，旋即望向眼前之人
伏鄢眸里盈着清浅柔和，冷玉般的面孔上，清冷孤傲褪去，余下些与他不相符的柔软
他生于蛮荒之地，得重曜看重，赐名为苍落伏鄢，成就了这神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想当初师妹降生之时，天地有异象，云霞浮动，师尊便为你取名为云霄，如今细想来，倒是没有比这更适合你的名字了”
云霄点头
“多谢师兄赞赏，师兄之名也是具有别样含义”
伏鄢似是没听到云霄此言，语气未变，继续道
“师妹既然得了这名字，便该是做该做之事才对”
云霄眼睫微颤，晶莹的瞳覆上冷意，眼底笑意渐散
“师兄此话何意？”
伏鄢望见她突变神色，却是不恼，淡声道
“师妹，你历劫归来，已有异心”
云霄未曾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便道
“师兄何出此言，我如今记忆不清，何来异心之说？”
伏鄢笑容不减，只道
“师尊将我收为徒弟，不光是看中我的资质，更是因为我生了一双能够看穿万物的眼睛”
他说着，眸中奇异的色泽涌动，一对幽邃瞳孔缓缓流转微光，似有重合之型，淡淡望向云霄时，竟让云霄觉得隐隐呼吸不过来
有种，灵魂被渐渐看透的感觉
她心神微定，继续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况且我的事情，与师兄并无关系”
伏鄢勾起唇
“曾经的确是无关，在荒芜之地的你，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威胁，但在神域，你身为师尊的女儿，便是我的对手”
“师尊眼中，你是天生神胎，是神域未来的继承者，我对于师尊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前提是”
他眸光略过云霄渐渐苍白的面孔，浮略些苍冷的审视
“你了无牵挂，不在乎任何事物，除了神域”
云霄眯起眼睛，周身气势渐渐蔓延
“你在教我做事？”
“并非如此”，伏鄢淡淡笑了
“我只是在替师尊鉴定你是否具有统领神域的资质”
云霄扬唇一笑，眸光闪烁点点嘲意
“师兄，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想做什么，会做什么，都由我自己决定，统领神域这一职责，我没有兴趣”
她话音刚落，便转过身，秀丽纤薄的裙角带动一片薄雾
伏鄢静静望着她背影，笑意渐散
可惜，若是你真能做到那点，他何至于说这么多？
伏鄢似是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瓣，转身离开
云霄回到住处，却见湖光榭已然被琉素找人换好
她望见此景，心情方才好了几分
走进殿内，她四处望去，却不见琉素身影
云霄迟疑片刻，旋即正欲休息间，一抹极淡的波动却于空中漾开
她抬起头，却见眼前一缕颜色极浅的青色火焰略过
她下意识伸出手，接住那火焰
却见那火焰收敛了周身灼热温度，旋即乖乖的窝在她掌心
云霄指尖触及到那火苗，识海内登时剧烈的波动起来
脑海亦是于此刻略过一抹熟悉的影子
云霄眼睫一颤，旋即望向掌中的青色火苗，起身走出宫殿
她见周围无人，便凭借着自己记忆来到玉麒麟住所
只见眼前清池中云雾翻涌，庭院中央似是趴着一莹白晶莹的物体
云霄小心翼翼的迈开步伐，来到那物体身边，拨开云雾，方见到那传说之中的玉麒麟
玉麒麟通体雪白，颜色有些淡，看上去并不怎么耀眼，似是于这僻静庭院中被覆上烟尘，隐匿了原本色泽，它柔软的毛发垂落着，饶是体型庞大，看起来依旧没有属于凶兽的那般凶戾野蛮，形体美轮美奂
云霄打量了这玉麒麟半晌，目光微闪，连同呼吸都有些停住了，心中莫名的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她，渐渐撕破她面前朦胧云雾般的记忆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掌心覆在眼前玉麒麟身上
登时，那跟随在她身边的青碧色火焰跳动着，顺着她的指尖涌入玉麒麟的躯体
玉麒麟晦暗无光的躯体渐渐涌现出明亮晶莹的色泽
它身体一颤，体表涌现出淡淡光泽，将那青色火焰吞噬进去
旋即，它睁开血红的眼睛，望向眼前之人
云霄心一抖，怔怔的望向它的眸
不同于记忆中那一道有些模糊的形体，眼前的，是真真正正的玉麒麟
无论是周身气息，亦或是鲜亮皮毛，看起来，都极其真实
记忆之中那有些模糊不清的一道身影，在眼前隐隐闪烁着，泛着绮丽的微光，似是在逐渐敲打她，试图将她从眼前这一场看似虚幻无比的梦中，拯救出来
头又开始疼了
云霄捂住头，神色有些痛苦
面前玉麒麟望着她此番奇怪举动，迟疑半晌后道
“殿下，你....”
然，它话未说完，便察觉到周身涌起的异常气息
云霄抬起头，然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眼前晶莹的玉麒麟尾巴一甩，缠住她躯体，目光警惕的望向
云霄茫然四顾，却见玉麒麟眼前视线之中，本该是荒无人烟的庭院，竟余此刻绽放出点点柔和的微光来
她望见，微光之中缓缓走出一道修长人影
高洁清冷，双眸浅色，正是伏鄢无疑
云霄神色微冷，嗓音亦是如此
“师兄来此为何？”
伏鄢似乎对于她这等举动并不惊讶，周身秀衣浮动，罩出修长劲瘦的腰身，神情亦是淡淡的，只是含了些莫名深重的笑意
“云霄，不必如此紧张，我来此也只不过是得到了师尊的传唤罢了”
云霄悚然一惊，却不知为何
“父君来此了？”
伏鄢笑着点点头
“我以为你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你来到这里第一个在乎的却是这玉麒麟”
他眸光若有若无的略过玉麒麟躯体
玉麒麟登时觉得周身发冷，身体绷紧，发出威胁低吼
云霄眼睫轻颤，旋即伸出手按住躁动不安的玉麒麟，眸光转而流转至伏鄢身上
“它是父君赠予我的，我自然会珍稀”
伏鄢了然的点点头
“小师妹此言不虚，但”，他眸光微敛，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你在乎的不只是这玉麒麟，还有那多年前流失在荒芜之地的青霄焰灵，不然，你也不会来到这里”
云霄眸子微微眯起
“这不关你事”
伏鄢淡淡笑了笑
“我并不好奇你的事情，只是如今师尊有令，叫我带你去见他”
伏鄢上前一步，眼睫微垂，勾勒出线条流丽的凤眼，情绪翻涌间，透着股冰冷美丽
“师妹，随我走一趟吧”，他道
云霄指尖莫名的发冷，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即将破土而出
她转身望向那眸光不安的玉麒麟，低声道
“莫怕，我去去就来”
玉麒麟见此，只得点点头，轻微的呜咽一声
伏鄢见状，迈开步伐，向庭院深处走去
云霄跟在他身后，眸光闪烁不定
记忆于此刻翻涌起来，却又隐隐被压制着，不能全然展现出来
她与伏鄢停在庭院深处的僻静静室前
她抬起头，却见眼前之门，无风自动，轻飘飘的打开
她心尖一抖，旋即踏入了那静室
踏入的一瞬，灯火自她面前亮起，闪烁着灼灼光华
云霄一时间被那灯火晃花了眼睛，下意识的抬手去遮
伏鄢见状，不语，只慢慢向前行去，于那灯火前站定，直视那耀目光华，声音亦是极轻的
“师尊，师妹已到了”
云霄抬起头，望见那自灯火中飘摇不定，愈显恍惚的人影
重曜自灯火中浮现，一身洁白素衣随风浮动，眼睫微垂，遮去深邃双眸，神情平静，只是望着掌中捏着的白玉棋子，尚未抬头，只幽声道
“云霄，上前来”
云霄上前一步，来到重曜面前
重曜未曾抬头望她，只盯着掌中的白玉棋子，似是在思虑从何处下手
云霄顺着他目光望去，却见那白子已然布满玲珑棋盘之上，以包围之势，将黑子层层环绕，尽数吞噬，大有，祛除那乌糟颜色，只余纯净之态
云霄盯着那黑子，莫名的心慌起来
恰逢此时，重曜开口道
“云霄，可能看出些什么？”
云霄眸光微闪，低声道
“云霄愚笨，不曾看出些什么”
重曜闻言，神色未变，手掌一挥，于棋盘上略过
登时，他掌中翻涌灵力附着在黑子与白子之上
“此为我的至宝，玲珑棋局”
云霄望见，那棋子犹如活了过来一般，在重曜的灵力涌动下，渐渐化成细小身影
那身影落在棋盘之上，行动欢笑，游走在遍野之中，有的是农妇形象，有的是衣着尊贵的子弟，有的是牙牙学语的幼童
他们都在自己的领域，在重曜的棋盘上生存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重曜眸中呈现的姿态
众生为棋子
皆为重曜棋盘上的，一粒尘埃
云霄莫名的觉得心尖颤抖起来，难受的要命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重曜将她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沉了几分，道
“云霄，你来试试”
她抬起头，怔怔道
“什么…”
重曜似是对她此举有些不满，于披曳银月勾勒的神情愈发冷了
“云霄，试试操纵这些人，你掌控兽傀秘法，该是比我擅长的”
云霄没有动作
“为何？”
重曜眸光骤然一滞，目光之中隐含逼视
“你在问我，为何要操纵这些人？”
云霄垂下头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我曾经操纵兽傀，只为对抗敌人，如今父君已是神域之主，已然不需要这些人了”
重曜神色缓和几分，却依旧坚持像是在印证什么
“云霄，话虽如此，但有些事，我还是需要验证的，既然你不愿，那我便亲自来，你看好了”
旋即他伸出如玉指尖，点在棋盘之上
登时，棋局在重曜掌下变化起来
这一次，棋局之上，竟也生出些缥缈翻涌的云雾起来，重曜的神力星星点点，泛着微光，构成了棋盘之上众生仰望的天空与星辰
风云涌动间，云霄透过云雾望见了其中人影，影影绰绰间，那些人皆侧过头来，将面孔呈现在云霄面前
重曜恰逢此时道
“这便是操纵，以我等神力，影响众生”
云霄望见那些人的面孔，登时呼吸一滞，脸色煞白起来
棋盘之上，重曜指尖下，是她熟悉的面孔
萱清，毕青，燕洛瑶，玉淞瑶，玉清长老，玉溪长老，她最在乎的清辉阁，魔域众生
那些人向她望过来，眸光编织成无形的大网，登时将她的心脏缠绕起来，制止了她的呼吸，叫她只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云霄急促的呼吸着，手指冰冷，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在这一刻，无数宣泄却无处倾泻的情绪裹挟着记忆，在她心中回荡流淌着
凌筱玉，那才是她的名字
云霄于此刻抬起头，神情在一瞬间变换起来
不复苍白冷静，眸中闪动着的，是源自于凌筱玉的那一份倔强与痛苦
“这是什么意思？”，她颤声道，神情中已然含着些质问之意
重曜眼眸微敛，唇瓣无声无息的绷紧，似是想露出一抹笑容来，可此时此刻，他眸底闪动的情绪，太过于冷漠了
“云霄，你在质问我？”
凌筱玉摇摇头
“不，他们是我的同伴，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棋盘之上？”
“你是说，这些将你逼入灵山的存在，是你的同伴？”，重曜淡声道
凌筱玉神色一瞬苍白下来
重曜俯下头，认真的凝视着她
“你历劫之前，被我消除了记忆，投入这荒芜之地中，你可知为何？”
“....因为我是神胎降生，天生便是神”，她嘶声道
重曜勾起唇瓣
“是，你天生具有神通，但凡事没有那么容易，你母亲是魅族，受世人迫害，我憎恨这世人，却无力做些什么，神域有神域的规则，我不能随意干扰，但你是新生的，此番历劫，不禁可以为我除去心腹大患，甚至于还可以磨炼你的本性”
“可你...终究是让我失望了”，他声音低了下去，眸光亦是含了些审视
初生于魅族之中，受世人忌惮垂涎的凌筱玉，终究还是没能替他除去世间一切罪恶，终究还是，为了这天下，为了曾经迫害他们的世人，而死
甚至于，那魔种，也曾被她所救
凌筱玉抬起头
“我这些年的经历，都是你示意的？”，她骤然问道
重曜眉头微簇
“你很好奇这个，为何？”
凌筱玉听着他这般话，只觉身体发冷，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是你...”，她低声道
重曜望着她这般神情，道
“你既然想知道，那么，我便告诉你”
他抬起手，带动棋盘之上翻涌的风云
清辉阁，魔域，灵山，幻恶，皆于此刻浮现在棋盘之上
凌筱玉望见，重曜灵力犹如实质般落在棋盘之上，那看似平淡无波的一滴灵力，滴落时，重现曾经之景
清辉阁亡，灵山之灾，玉清长老死在她怀里，玉溪长老最后望向她的一眼，都在重曜灵力的垂落下浮现
云霄怔怔的望着，耳边若有若无的传来重曜嗓音
“你历劫过程，我无法控制，但这些人，我可以让他们成为帮助你历劫的工具”
他捏住那玉清长老所化的棋子，望着玉清长老苍白空洞神情，悠悠道
“悠悠众生，皆为尘土，不过我没想到，他是你转变的开始”
说罢，他握紧手，捏碎掌中棋子
已死去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不算是他的棋子了
留着，也无用
云霄唇瓣颤抖，心在颤抖，声音痛苦的想自喉咙中释放出来，却被莫名的情绪生生堵住
原来，她所遭受的苦难，撕心裂肺时的绝望与痛苦，都在重曜的一念之间
他身为众神之主，高高在上，渴望自己身为神胎的女儿变得强大，便亲自步下这棋局，看着她痛苦万分，看着她不断失去，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如今，他又在怪她，没有毁掉这世间
可，她怎么会毁掉这世间呢？
哪怕经历再痛苦，再悲凉，终究是有希望在的
即便是她死亡的那一瞬间，她也不曾后悔过，只是感到遗憾罢了
清辉阁，有人愿为她不顾一切现出生命，魔域亦是有人甘愿成为她的兽傀，为她而战
她怎会，怎会不愿为这天下，为自己在乎的人献出生命呢？
凌筱玉站起来，目光颤抖，却冰冷如刀的望着重曜
“你总是，不在乎这世人是么？”，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