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云浅月商谈过后，云浅月便在玉庭等人的安排下，入住了清辉阁
清辉阁弟子有些人因青凤门所作所为，对云浅月颇有微词，但，在凌筱玉与玉庭的示意下，倒也没人来找云浅月的麻烦
凌筱玉自得到云浅月的消息后，便是戒备着青凤门的
然而，此刻玉淞瑶再次病倒的消息传来
她顾不得其他，忙随毕青等人赶过来
如今燕洛瑶不适应清辉阁这等灵气充沛之地，便又是与毕青分离，回到魔域
凌筱玉本欲催促毕青回魔域，自己留下来照顾玉淞瑶
然，毕青却没应她，只神色微沉的道
“师尊这次...不太对劲”
她闻得此言，便也顾不上其他，随玉馨长老等人看望玉淞瑶
玉淞瑶被众人簇拥在中央，身体瘦的惊人，却依旧秀雅温润，面色苍白，只双眸深邃，隐隐有摄人心魄之意
凌筱玉见着他犹如余火燃烧般模样，不禁担忧
萱清眼圈微红，握住玉淞瑶的手，抽抽噎噎的
宣逆羽亦是拧着眉头，握紧拳，眼尾有血色
在一众神色哀戚的弟子中，毕青与凌筱玉二人显得格外镇静
毕青望着眼前气息微弱的玉淞瑶，忍不住发问道
“师尊，你如今身体可还好？”
玉淞瑶摇摇头，淡笑道
“为师没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他目光环顾四周，转而落在人群中的一抹雪色，登时眼底情绪柔化几分
“筱玉，你来了”
凌筱玉上前一步，跪在床前
“师尊，我在”
玉淞瑶盯着少女的面孔半晌，眸里闪动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为师有事交代你”
凌筱玉点头
玉馨长老见状，站起身，带着其余几人离开
玉淞瑶见身后门轻轻掩上，方才轻声道
“玉馨如今倒是越来越能干了，之后由她带领你们，我也可以放心了”
凌筱玉闻得此言，只觉心惊
“师尊，您不要胡说”
玉淞瑶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手掌轻轻摩挲她的发间
少女乖乖的任由他摸着，露出少见的温顺之态，双眸盈盈的望向他
玉淞瑶盯着她的眸，不自觉的出神，声音亦是轻了几分
“你可曾怪我擅自将你带回来，欲将你培养成魅皇？”
凌筱玉摇头
“若没有师尊，我恐怕早就死去了”
若是没有玉淞瑶与清辉阁，以她魅族身份，怕是早已死了无数回
她明白这一点，亦是从没忘记过玉淞瑶的恩情
玉淞瑶望着她，眼底翻涌柔和微光
“为师救你时，便对你存了利用之心，甚至于在魅皇为天下献身后，亦是未救助过魅族，并不算是良善之辈”
凌筱玉神情没变，低声道
“没人能完美无缺，心怀善意虽好，但若是真的想救人，为人贡献出一切，反倒使得自己陷进泥沼之中，那便不是善意，只是单纯的愚蠢罢了”
玉淞瑶被她认真的神情逗笑，嗓音亦柔了几分
“这么说来，为师没做错？”
“种族灭亡之事，虽有始作俑者，但也是天命所归，我只能管好自己，在能力范围内为他们做些什么，师尊身后有清辉阁，周围有虎视眈眈之徒，不能为魅族奋不顾身，我都明白，更不会怪你”，少女嗓音极轻，裹挟着些冷夜的凉意，让人自恍惚之中，骤然清醒过来
玉淞瑶凝视着她，缓缓弯唇轻笑
“你果然长大了”
终究，曾经执拗倔强的少女，也变成如今冷静模样
凌筱玉狡黠的笑了笑，露出小虎牙，是与方才认真严肃，截然不同的模样
“是师尊教的好”，她轻快道
玉淞瑶望着她，也忍不住笑，心尖发软，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玉馨之前来我这里时，与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凌筱玉眨了眨眼睛，笑道
“是什么？”
玉淞瑶眼睫垂落，察觉体内渐渐溢散的气息，勾了勾唇，眸光如水柔和，轻落于她身上
“她说我该随心所欲”
凌筱玉一怔
“您可是还有想做的事情？”
玉淞瑶眸光轻转，落在她身上，含了些揶揄，嗓音亦是带笑的
“为师想要的，你可能给我？”
凌筱玉眸光微闪，旋即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
“您想要什么？”，她嗓音不自觉的轻了几分
玉淞瑶手掌不自觉的抚向她的脸颊，转而捏住她下颌，抬起来
少女茫然的望着他，似是全然不知他即将做些什么
玉淞瑶目光渐渐辗转
静坐于他面前的少女雪发披散，秀眉杏眼，纤鼻樱唇，骨骼纤细，轮廓精致，肌色微冷，犹如白玉，唇间淡粉，仿若花瓣
指下肌肤微凉如玉，眼前之人袅娜清丽
他养大的少女，已然长成这般美丽模样了
只是，她眼里，却不再有他了
玉淞瑶思绪萦绕，碧瞳不自觉的覆上点点幽色，似是隐在霜夜之中的点点灼目星火，吞吐危险气息
“我即将死去”，他轻声道
“但在死之前，我还有想做的事情”，他指腹捻住少女柔软的唇，眸光微闪
凌筱玉莫名觉得不安，向后退去
然，下颌被死死捏住
她抬眸，却见眼前弥散苍凉的白皙男子俯下头，欲摄夺她唇瓣气息
凌筱玉心咯噔一下，眼中凝成不可置信，旋即身影一闪，向后退去，声音有些恍惚与颤抖
“师尊…”
玉淞瑶手中一空，旋即眸中的光黯淡几分，笑着抬眸间，眼尾飞略绮丽色泽
“这是在躲什么？”，他道
凌筱玉目光微闪，隐隐浮现出些警惕与惊愕
刚才那一瞬，他想做什么？
玉淞瑶望着她神情，只觉心如刀割，不自觉的握紧手，如玉面庞似是愈加雪白了，呼吸间肌体似是都隐隐刺痛起来
面前少女疏离惊愕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似是化作无形牢笼，将他定在原地，无法抬头
仿佛他低着头，不去看她，便不会难堪，不觉心痛
凌筱玉察觉到周身不寻常的气氛，正欲开口间，却见眼前之人抬起头，苍白唇瓣微勾
“我是要将这个留给你”，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凌筱玉只见其中一晶莹玉牌闪烁着玉白色泽
“这是...”
玉淞瑶抬起手，眸中闪动微光
“这是我父亲传承之物，我亦是在里面记录了太史天机决与一气造化真经的详细修炼方法，曾经我总是叫你抄书，是想你修成这秘法，之后，你便留着吧，也不用靠抄书来领会其中奥妙了”
凌筱玉眼睛一亮，心中除了欣喜，亦是有一分不自在
她不禁有些歉疚，自己方才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这是她的师尊，是清辉阁掌门，早已见过世间万般女子，怎会对她有那种情绪？
凌筱玉缓步来到玉淞瑶面前，俯下头任由他伸出手，将那玉牌缓缓系在她脖颈之上
“多谢师尊”，她轻声道
“不必”
玉淞瑶指尖微颤，眸中倒映着少女纤细柔嫩的脖颈，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仿佛刚刚那一幕，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凌筱玉只觉脖颈之上喷洒的气息愈发灼热起来，忙捉住那玉牌，站起来
“师尊，这个我自己戴便好”，她轻声道
玉淞瑶动作一僵，旋即笑道
“怎么，如今竟不愿与为师相处了？”
凌筱玉摇头
“您需要静养”
少女的语气担忧，甚至带了些柔和之意
然，玉淞瑶听得其中委婉的拒绝之意，只觉心头痛楚，撕裂般的感觉袭来
“你从前，不是这般的...”
凌筱玉抬起头
“什么？”
玉淞瑶抬起头，眸中清润色泽渐渐被黑气覆盖
“你可是，对尉桑邛动了情？”，他终究是忍不住，嘶声问道
凌筱玉眉心一跳，眼睫垂落，遮住方才绽放的细碎笑意
“为何会这样问？”
玉淞瑶望向眼前的少女，骤然笑了
笑声里盈着不易察觉的悲意
“为师说笑的，你莫要在意”，他道
凌筱玉摇摇头
“不会”
他是她的救命之人，亦是她的恩师，她不会怪罪他
玉淞瑶望着眼前没什么情绪的少女，第一次开始愤恨自己起来
他不清楚自己如今在做什么，只心中有些庆幸
庆幸，他没把那毁掉师徒关系的话语，说出来
只是，那心中微弱的几乎未曾察觉的期许，亦是化作刺穿心脏的利刃了，每一次呼吸，都隐隐灼痛
他深深觉得自己气息不稳，却依旧不肯就这样放她离开，只哑声道
“为师想向你索取一物”
凌筱玉抬起头
“什么？”
玉淞瑶指尖略过少女柔滑仿若绸缎的发，眸光里带了些柔色
“你的一缕发丝，便够了”
凌筱玉一怔，旋即指尖灵力闪动，化为刀刃，将一缕发丝割了下来，递给玉淞瑶
玉淞瑶捏着那发丝，骤然笑了，笑容里含着些许满足
“你可知道，我要做什么？”
凌筱玉茫然的望向他
“不知”
一缕头发能做什么？
玉淞瑶只是浅笑，笑容愈加柔和了，眼底的光却渐渐褪去
“你先回去休息吧，为师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他道
凌筱玉点点头
“好”
玉淞瑶望着她远去背影，目光久久停留，直至眼前房门关闭，只余黑暗，遮去了他渴望目光
他目光闪了闪，望向敞开的窗口之上月光留下的最后一丝光亮
窗口倾泻的浅银月光照亮了他苍白手掌中，少女的发，银子耀目而晶莹的发，愈显清冷柔滑了
他缓缓取下自己的一缕雪发，与凌筱玉的发放在一起
发丝并不如凌筱玉发丝那般光滑如银，只透着些苍冷气息，愈显雪白，像是渐渐被褪去了颜色，只望一眼，便觉得压抑
他颤抖着手，将两束发丝紧紧输在一起，旋即用红线缠住，凝成一精致的结
在人类世界中，有一传说
若是两人相互倾慕，结为夫妻，便取下自己的发，与对方的发结成同心结
他如今已记不清母亲容貌，却隐约记得母亲为父亲做的这同心结的模样，便凭着记忆，做了一个
凌筱玉并非人类，所以，这同心结能够给他一个交代，却不会牵扯凌筱玉
玉淞瑶握紧同心结，弯了弯唇瓣，压制体内翻涌黑气
所以，最后还是让他贪心一点吧
他只要这个念想便足够了
即便死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也可以告知于早早逝去的父母
“阿瑶已娶妻，是位很好的姑娘，只是如今和她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