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寒冬了，于冷寒夜色之中，点点星光愈显清冷夺目，碎银般的星光洒落下来，将地面雪景陇上清辉
雪花纷纷飘落间，地面已然是洒落清辉
清辉阁在每年这时，都会重现与名称相符之景
萱清轻轻哈了一口气，裹紧小被子，搓了搓手，旋即缓缓走进房间
她点亮油灯，却见桌前一纤细影子在浅浅浮动，她抬眸望见坐在桌前静静写字的少女，目光骤然柔和几分，旋即笑着凑过去
“筱玉，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
凌筱玉将被照的昏黄的纸面递给她看
“在练字，师尊说过，我字写的不好，需要练”
萱清拿着纸，将凌筱玉写的两张纸对比着看了半晌后，旋即瞟了一眼凌筱玉
“筱玉…”
凌筱玉闻得她欲言又止的语气，叹了口气，软塌塌的趴在桌面上
“还是不好？”
萱清见她这般，忙凑过去抱住她的肩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还需要练一练”
真不明白，凌筱玉看起来那么漂亮的姑娘，写字怎么扭扭曲曲，像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画的虫
她强忍住说出吐槽的欲望，轻声安慰
凌筱玉见她这模样，轻轻笑了，捏住她的小鼻子
“我知道，我会练习的”
萱清被她捏了一下，也不恼，只将怀里的纸递给凌筱玉
“喏，这是师尊让你写的，写好了我们一起给师尊送过去”
凌筱玉望着那鲜红如血的纸面，唇角微翘，笑容被纸面映照的柔和了些
“我都忘记了…”，她轻声道
师尊是人类，秉承着人类那些习俗
如今该是师尊口中的春节了吧
萱清哼了一声
“就知道你不记得，快写，写好叫我，我先睡一下”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不知师尊为何偏要在半夜让我们一起弄这些东西”
凌筱玉点点头
“你睡，我好了就叫你”
萱清望着她神情，唇角微翘，旋即乖乖的去睡了
朦胧间，她望着凌筱玉的身影，眼里有笑意
没人忘记过之前的那些事情
只是如今，凌筱玉不需要一个在她耳边反复提及这些污糟事情的人
她需要遗忘，需要继续向前走
这也是师尊这几天急着准备这些事情的原因吧
凌筱玉认认真真的将福字写好
然而，她虽然认真，却依旧写的很难看
正当她思索之际，窗外一道人影骤然闪过，旋即停在她面前
凌筱玉眼睫微颤，旋即抬眸望向立在她窗前之人
尉桑邛垂着头，幽邃冷冽的瞳望着她，脸上有点点面粉沾上，发间亦是如此，模样…着实是狼狈极了
他握紧双拳，神色隐隐压抑愤怒的望着她
哦，她让他去帮忙包饺子，就弄的这副样子回来
凌筱玉淡淡望了他一眼，转而低下头，继续写字
尉桑邛望着她举动，唇角肌肉绷紧，旋即伸出手，按住她手中的笔
凌筱玉抬起头，目光冷凝的望着他
尉桑邛眸光对上少女冷漠的瞳，其中隐含情绪微不可闻的颤抖起来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静静对视着
尉桑邛深深觉得她眸中的情绪刺痛的要命，掌心无意识的加了些力气
凌筱玉低下头，欲将红纸夺回来，然，男人指尖一动间
红纸上，一道清晰裂痕登时浮现
凌筱玉眼睫一颤，怔怔的望着上面的福字
红纸上溅了些斑斑白粉，落在字迹未干的纸面上，将其陇上一层模糊色彩
尉桑邛瞥见她目光，一怔，旋即收回手
凌筱玉低下头望着面前被按了个手印的福字，指尖无声无息的捏紧
脑海中像是飞快的略过一些东西
她努力想压制住的，努力不去想的，在这一刻隐隐露出的崩溃中渐渐浮现
掌中的红纸在模糊视线中化为了红艳艳的血液，泛着凄艳的色泽，鲜红的犹如，少年绚丽的尾羽
凌筱玉没抬头，亦是没看向尉桑邛一眼，只静静将纸面放在桌子上
师尊交给她的任务，她又没完成
尉桑邛见着她神情，亦是沉默，唇角绷紧，倔强到极致的模样
凌筱玉没空理他，只缓缓站起身，深深觉得疲惫极了
在萱清面前还能笑一笑，可在这人面前，她却只望得见染上一身赤鸾鲜血的自己
尉桑邛望见她眸里情绪，登时怔住，茫然无措的望着她
凌筱玉缓缓披上外套，裹紧冰冷的身躯，转过身，欲走出房间
尉桑邛望见她动作，心口一滞，旋即迈出一步，挡在她身前
凌筱玉苍白的手握紧掌心，身体微颤，却依旧一眼未曾看过他
尉桑邛幽邃的瞳颤抖起来，眸中翻涌的情绪愈发显得无措而狼狈
仿佛，即便他化身为兽傀，被迫被他人限制了自由，却也在她面前，无法倾诉片刻的痛苦
他张了张唇，望着眼前消瘦的少女，轻声道
“对...不起”
他化身为兽傀，兽傀本是口不能言，行为不随心意之物
但，由于他并未完全被控制，倒也能溢出些不太流利的话语来
此刻，他立在她面前，神情罕见的有些茫然与无措，声音亦是沙哑的
“对不...起”
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像是渴求主人关怀的玩宠
他倒也忽视了内心的那份自尊，说出这种晦涩话语来
凌筱玉唇瓣一抖，旋即欲迈开步伐
他一怔，茫然侧过头，想捉住她衣裙
她察觉到他动作，飞快躲开，像是在躲避豺狼
他手一僵，旋即垂下来
她目光闪烁的望了他一眼，旋即毫不留情的转过身
尉桑邛垂下眼睫，望着少女青色的裙摆
耳边，若有若无的响起声音来
“为何不走？”
“我若是走了，你会被锁在这里，没有我灵力支持，那结界支撑不了多久”
“生不如死，更适合你”
尉桑邛眼里浮现出悲意，只觉那薄雾般的裙摆于地面上轻轻划过，像是割裂在心上的刀
身后传来很轻的一道关门声
他侧过头，透过窗棂，望见雪地中缓缓而行的少女
凌筱玉抬眸望着枝头光秃秃的桃树，不知看了多久，转而缓缓坐在树下，手掌上雪色灵力翻涌，将桃树笼罩了进去
她目光一闪，转而双眸中碧色闪烁，将玉溪长老所教之法，用在这桃树身上
刹那间，碧色灵力翻涌间，桃树渐渐露出葱绿之色，却依旧是没有花瓣
凌筱玉见状，收回手，静静靠在树边浅眠
雪花纷纷飘落，她却像是无知无觉，只坐在那里怔怔望着清辉阁之景，似是连眼前茫茫雪景，也想刻在脑海里
尉桑邛望了半晌，旋即迈开步伐，向她走去
然，刚欲迈开步伐间，一抹雪色身影陡然落在凌筱玉身边
尉桑邛望见，那雪发沧桑的男子缓缓俯下身，轻轻抱起怀里的少女
玉淞瑶垂着头，望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少女，眉头微簇，转而握紧少女冰凉的手
尉桑邛望着那人转过身，带着怀里少女离开，却像是一步都不能动，只呆呆僵在那里
忽而，又一道身影落在玉淞瑶身后，望向他怀里之人时，蹙起眉冷声道
“这凌筱玉怎么又犯傻，这种天气也不怕冷？”
玉淞瑶抬眸望向面前老人，淡笑道
“随她便是了”
玉溪长老眉头锁死，嗓音柔和几分
“也罢，我便替她再炼些丹药罢了”
老人低下头小声道
“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
玉淞瑶摇头失笑，转身抱着凌筱玉走向其住处
忽而，一轻微脚步声响起
玉溪长老也冷厉目光望向房间紧闭窗口
“谁在那里？”
话音刚落间，玉溪长老闪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户
然，屋内除了熟睡的萱清，却再无一人
玉溪长老眸光落向四周，含了些警惕
如今凌筱玉身份暴露，清辉阁局势动荡，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然，四周空无一人，气息亦是不见
玉溪长老凝望四周，旋即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我听错了？”
玉淞瑶正欲说话间，目光却被眼角一抹红色吸引
他侧过头，却见，油灯闪烁间，桌面上的一鲜红方纸泛着凄艳色泽
只见，那鲜红如血的纸面上，有些歪歪扭扭的福字最后一笔带出飞扬的弧度，与其上落着的点点面粉相称间，竟被旁人于福字上勾勒出一飞扬欲飞的白鹤，以笔尖点睛
登时，一白鹤环绕的福字跃然于纸面上
鹤形精致，展翅间隐有飞扬之态，显然是他人用了心思的
玉淞瑶望着那福字，眼睫微颤
玉溪长老见他沉默，亦是凑过来，望见这福字后，赞叹道
“凌筱玉的字，倒是写的越来越好了，这白鹤也是...”
玉淞瑶指腹落在那福字上，按住白鹤翅膀，声音极轻
“这不是她写的...”
凌筱玉的字，一直都是一个让他颇为头疼的问题，但生于乱世，写得一手好字，并没有什么用，不如将精力放在修炼上
世人皆抱着此等想法，凌筱玉也不例外
因此，这世上，能够把字写的这样好的人，已然不多了
玉溪长老没听清玉淞瑶声音，道
“掌门，您说什么？”
玉淞瑶收回神，淡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这字真是不错...”
玉溪长老笑道
“哼，这丫头终于舍得在这方面用功夫了？”
玉淞瑶转过身，将凌筱玉轻手轻脚的放下，声音轻若未闻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