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李慧娟就来了劲儿。
“人家程聿安自己洗衣服，不光给自己洗，连他媳妇的衣服，还有家里的褥单子和被套都是他洗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都要我洗呢？”
李慧娟以前不觉得委屈，毕竟大家伙都这样。
谁家的老爷们会自己洗衣服？
别说洗衣服了，就是做饭都不会做。
每天一回来，就跟个大爷似的躺在那里。吃饭的时候，还挑三拣四，嫌弃饭菜做的不好吃。
这几年的日子跟前几年不一样了。
大家伙不用挨饿，可是吃的不见得多好。
虽然不是顿顿都有肉吃，可是一个月总能吃上两回，其他的都能填饱肚子。
李慧娟也觉得很满足。
直到隔壁的程营长结了婚，她才知道日子原来还可以那样过。
王志国一听，顿时就来气地骂道：“你跟人家比？你比得了吗？人家的媳妇是高中文化，一来就能去农场当干事。你再看看你？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可你一直都在干啥？”
李慧娟哪里听不出王志国嫌弃的意思。
“我十八岁跟你结婚，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以前没随军，在家里赚工分，起早贪黑的干活。别人上工回来就等着吃饭。我回家还要做饭。人家都休息了，我还得给全家人洗衣服。后来有了孩子，我照样要去上工。回来一样要做饭。衣服还是照常洗。”
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李慧娟都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那怎么了？谁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的？”王志国说的理直气壮，“我每个月往家里寄二十块钱。”
“你寄的钱我一分都没看到。”
李慧娟原本就一肚子气。
她是瞅着许泱泱很不爽，但那个不爽和厌恶，其实就是羡慕。
人家许泱泱一嫁过来，就是买个菜，放在车筐里，人家程营长都觉得累着她了。
她干了这么多活，王志国却觉得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孩子买的奶粉，你坐月子时候吃的东西，都是用这个钱买的。”王志国觉得李慧娟把她当成了大傻子。
李慧娟震惊的看着王志国，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半晌，她才缓缓地开口：“我生的是你们老王家的孩子的。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所以我往家里寄钱了。”
王志国很不耐烦地把脏的秋衣秋裤扔在她面前，没好气地说：“有你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间，早就把我的衣服都洗完了。”
李慧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把脏衣服直接给王志国丢了回去。
“王志国，我告诉你。我是你娶回来的媳妇，不是你花钱买来的保姆。我赚的公分，足够养活我自己。我没有吃白饭！你不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是我让你养着的。你的钱都在你兜里，除了票之外，根本没给过我一分钱。”
王志国冷笑两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钱包，拿出一张大团结：“你想要钱就直接说，何必拐弯抹角的。”
李慧娟的眼睛都红了。
“我不要你的钱。”
她要的是尊严。
“那你就把衣服赶紧洗干净。我还等着穿呢。”王志国说完就去上班了。
李慧娟站在外屋门口，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想找人聊聊天，可是走到赵雪梅家门口，发现赵雪梅他们家的门竟然关着，人好像不在家。
偌大个家属院，她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时间，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慧娟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有人在家吗？”
李慧娟站在院子里门口，没有往里面走。
许泱泱本打算去食堂，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到是李慧娟，难得有些顺眼。
“是嫂子啊？快进来坐。”许泱泱第一次这么热情，倒让李慧娟有点不太适应。
李慧娟惴惴不安的干笑了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她也觉得自己的脸皮过于厚了。
可是找别人，她真担心别人不理解自己。毕竟大多数女人都跟她一样，每天不管干活多累，回家都要洗衣服做饭，还要自己孩子。
带孩子是最累的。
精神上很疲惫。
“你是不是在忙？要是有事儿的话，我就不进去了。”李慧娟难得这么懂事儿，倒让许泱泱有些诧异。
“没事儿，我刚在收拾屋子，这不是才回来吗？嫂子，你进来坐吧。”
天这么冷，许泱泱不想出去。
正巧李慧娟过来，万一院子里再有人来，她就领着李慧娟出去。人抓不到没关系，只要能让李慧娟发现某些事儿就更好了。
这样隔壁那位也能收敛一点。
不然现在这样真的是恶心人。
“那我就叨扰了。”
李慧娟文绉绉地说着，有些拘谨地走进来。
进了屋之后，她看到屋子里的衣柜，打心眼儿里羡慕许泱泱。
“嫂子，坐。”
许泱泱中午洗衣服，烧了不少水，这会儿炕上特别热乎。
屋子里也很暖和。
她招呼着李慧娟坐到炕上：“炕头热乎，你坐这边。”
“哎，不用忙活，你也坐。我就是过来找你说说话，没别的什么事儿。”李慧娟说明自己的来意，才敢坐在炕头上。
许泱泱沏了一壶茶：“这是绿茶。”
北方一般人都只喝红茶。
很少有人喝绿茶。
李慧娟看到玻璃杯里的茶叶，诧异地看了两眼，才说：“这看着比红茶好看。”
许泱泱笑了。
她觉得李慧娟不针对她的时候也不讨厌。
“嫂子，这是我从我们家带来的瓜子，你尝尝味道咋样？”瓜子是许泱泱放了盐炒的，味道相当不错。
来的路上。许泱泱可没少吃。
就连程聿安都没逃过瓜子的魅力。
李慧娟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了个瓜子吃了。
“哎呀，这个瓜子是咸的？”李慧娟很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呢？”
她知道许泱泱的厨艺不错，许泱泱做过几次饭，他们家就吵过几次架。
许泱泱笑着说：“我身体不好，以前年纪小，还在读书。农忙放假的时候，家里人也不让我去上工，赚工分。我没办法，就在家里研究做饭。那个时候条件苦，我就想着尽可能的把饭菜做好点。”
这当然不是真话。
半真半假而已。
她小时候不用去干活，妈妈去收麦子，她就在家里做饭。
那个时候家里穷，她尽量把饭菜做得味道好一点，至少能让妈妈在农忙之余，吃上一顿舒心的饭菜。
李慧娟这下都不羡慕了。
“之前的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