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艾邈在天师府见到杜佑谦的时候，方才知道之前为什么禾明子的脸色那么古怪。
这种事，只能说谁碰上谁尴尬。
他差点用脚趾头抠出一座洞府来。
妈呀，人家的修为比他还高呢，筑基后期了。
他之前在禾明子面前却是一口一个“小友”。
不行，得摸黑赶去崇真宗，在禾明子出卖自己，将自己犯的错添油加醋宣扬出去之前，把他给宰了……这样自己的秘密就能安全了。
“见过百里道友。”艾邈低着头行礼，藏起脸色。
“这位道友，本座似乎在天狗山福地，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吧。多年不见，贵体安康否？”杜佑谦微笑着招呼。
“在下安康，多谢道友垂询。百里道友，在下是凌霄剑阁，五代入室弟子，艾邈。”
“哦，不知贵客来此陋室，有何贵干？”杜佑谦淡淡地说。
这话就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了。
艾邈正要开口，杜佑谦打断道：“今天天色已晚，本座尚有功课要做，不如明天道友来草楼观一晤，让本座尽一尽地主之谊。”
如果杜佑谦只是练气小修士，艾邈自然会不高兴。
可是修行界，修为高者为尊。
更何况，杜佑谦不仅仅是修为高……而是仅仅通过短短十几年修行，修为就超过了艾邈一个半甲子的努力。
看到杜佑谦，艾邈就觉得自己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很清楚，他和杜佑谦之间的差距，将来不会缩小。
反而会越来越大。
所以杜佑谦今晚不想接待他，艾邈也无法勉强。
他根本没这个底气对杜佑谦说“不”。
次日。
当艾邈来到草楼观时，立刻有两个道童迎上来。
“是艾仙长吗？天师有请。”
艾邈深深地打量了他们两眼，试探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我是清风。”“我是明月。”
都是很常见的名字。
艾邈的目光落在明月身上，不由得露出痴迷之色。
他故意逗明月说话：“明月小道长，你是哪里人啊？”
“艾仙长说笑了，”粉雕玉琢的明月笑着说，“您明明就知道，我不是人。”
艾邈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明月小道长只是一具傀儡。
作为一名剑修，他喜爱傀儡之术，也是很正常的嘛。
谁说剑修就不能有别的爱好了？
这位百里天师，不但修为高深莫测，还有这样一手绝活……可惜已经筑基，不能拉进凌霄剑阁了。
也不知这位很可能是凌霄剑阁结丹真人转世的天才，这一世究竟要走什么道路。
哎，二阶巅峰的傀儡……他也好想要一具啊！
清风明月将艾邈引至二楼，便悄然退下。
“见过百里天师。”
今日一见，艾邈把姿态摆得更低。
他昨晚已经想明白了。
虽然十几年前，他已是筑基，此子才刚刚开始炼气。
可现在一见之下，尊卑异位，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应该及时调整心态。
这位百里天师，只要近期不陨落，不久的将来是注定会结丹，成为修真界的大人物。
他压根就不应该生出比较心理，要认清自己，明确定位。
对他的态度，杜佑谦……很无所谓。
你尊重我也好，鄙视我也好；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罢。
于我又有什么损益？
“请坐。”杜佑谦只是请他坐下，然后让明月泡茶送上来，请艾邈品茗。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艾邈主动提道：“百里天师，在下这次过来，本想是请您去凌霄剑阁看看。在下的师祖，酩酊真人对您似乎颇有好感，想与您一晤。”
酩酊真人，便是曾百铭了。
杜佑谦也没见过曾百铭喝酒，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给自己起一个这样的道号。
想了想，杜佑谦说：“本座与酩酊真人，算是老相识了。”
他想表达的是，自己作为百里剑心，儿童时曾经前往玉昆山，由百里应雄带他拜见曾百铭，请曾百铭出手替他疗毒。
当然，曾百铭大概是嫌诊金少了，也或许是剑意太虚了——总之没给他治。
而听在艾邈耳中，则是这位百里天师似乎找回了一些宿世的记忆，甚至记起了以前在门中与他祖师酩酊真人来往的故事了。
艾邈忍不住心中激荡：“在下必会将此事禀告给真人！不知百里天师前一世是门中哪位前辈？”
杜佑谦愕然，这才知道，艾邈理解错了。
但他想了想，也不纠正，只道：“不记得了。”
艾邈有些遗憾，但也明白，不记得前世的事情，才是常态。
很多时候，转世的修士就算找回一点点宿世记忆，那也都是浮光掠影的片段，很少有连贯的、清晰的画面和声音。
这是门中典籍记载的。
艾邈道：“天师既然已经筑基，那就无法转修剑阁的功法，在下冒昧了。不过今日能一睹天师的风采，此行也是不虚。若能结交天师这样一位朋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可别说，曾经冷酷傲慢的剑客，在佑德商会坐镇十几年，艾邈已经学会溜须拍马了。
但这种级别的溜须拍马，和朝中那些奸臣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杜佑谦听着压根没有感觉，甚至有点想笑。
“若有空，本座当去凌霄剑阁拜访，见见几位老朋友的。”他模棱两可地说。
艾邈也知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聊了起来。
他只觉得这位百里天师果真学究天人，而且待人如沐春风，并没有天才修士那种不近人情的冷傲。
若是真的能与百里天师交个朋友就好了——离开草楼观的时候，艾邈心想。
等艾邈经过长途跋涉，回到玉昆山，凌霄剑阁中，他的师父诧异地看着他。
“你回来做什么？”
艾邈好委屈。
“弟子回来修行啊！”
“你不是去找那百里天师了么。”他师父说。
艾邈道：“弟子见到了。师父，您不知道，那百里天师啊，他……”
“那你回来做什么？”他师父打断。
艾邈不明所以。
他师父耐心地说，“既然见到了百里天师，那你为何不留在百里天师身边，听候差遣，跑回来做什么？”
“？？？”艾邈怀疑自己是不是修行时走火入魔，出现了幻听。
“这是伱师祖的意思。今后你就留在百里天师身边，还有，这是人道之剑后继的修行之法，你可以自己学习，再想办法将这个不露痕迹地交给百里天师。”他师父将一枚玉简塞到艾邈手中。
“？？？？”说好的镇派功法，绝不外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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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杜佑谦已是筑基圆满，并且每一次晋级，都是完美晋升。
至少在漠南之地，他的体魄之完美，已是前无古人。
吴越战争，已经持续了五年之久。
由于是越国先入侵，而吴国很快就反击了回去，将战火燃烧到了越国境内，所以吴国百姓除了战争初始阶段的少量死伤和受到的惊吓之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以至于到了现在，京城的人根本就感觉不到战争的氛围。
若不是说书人时不时讲到一些将士、百姓的可歌可泣的故事，许多人恐怕会忘了，吴国正在和越国交战。
为了不浪费太多钱粮，让国内经济伤筋动骨，杜佑谦派出作战的部队总人数并不多，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每年都会轮换，以免士兵思念家乡而士气下降，或是长期在国外作战，缺乏监督导致风气败坏。
尽管夏楚楚请求杜佑谦，多造成杀伤，甚至希望吴国的军队大肆屠杀越国平民，但杜佑谦自不忍做这件事。
他答应于越国配合打一场战争，确实有着转移国内矛盾，带动产业升级的想法。
但是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人家结丹夏楚楚只想弄死一些人来炼制魔器罢了。
你吴国不配合，她自然会去找别的国家。
若不是给杜佑谦几分面子，那真是招呼都不打，军队直接开过来碰瓷的。
可以说得现实一点，在杜佑谦结丹之前，他其实也是无力阻止这场战争的，除非他愿意舍己为人，付出代价跑去人家红莲宗的地盘越级击杀人家好几位结丹真人——总不可能他去杀了夏楚楚，人家红莲宗别的结丹真人袖手旁观吧，所以要杀就只能一并杀了。
既然无力阻止，杜佑谦便只能在这场战争中多捞点好处了。
算一算，此世杜佑谦已经四十二岁。
再打磨一两年，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冲击结丹。
或许，是时候去见一见林莎，将他上一世让林莎去弄的适用于炼体修士的结丹灵物给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