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能让莲娘吃下去胃口大开的，偏偏是她这个可恶的婶婶带来的腌芹菜。
莲娘夹了筷那腌芹菜入口，整个人不停颤抖着，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戚悦吓的直接跳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莲娘你咋啦？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是太难吃了吗？”
院子里的人听见动静有点大，全都探头探脑的来看。
这是咋的了？
莲娘怎么哭上了？
这桂花也真是虎，护国夫人就在跟前呢，她都敢把人弄哭了，不要命啦！
莲娘流着泪摇头：“不……不是的，嫂子，我吃到这个芹菜就想起了我娘，这个腌芹菜的味道很像我娘腌的。”
她娘腌的芹菜就是这般。
看起来就与旁人做的不同，不仅颜色要更鲜嫩些，吃起来也更清脆爽口，酸溜溜的，很是开胃下饭。
到了发水芹的时候，她和泽芝就会到处去找了来，交给她娘腌制。
戚悦松了口气，扶起凳子重又坐下。
怀孕的人情绪波动就是大，眼泪说来就来。
没事就好。
连着外面等着的人听了也齐齐松了口气。
莲娘婶婶在一旁听着，兴奋的直搓手。
看这样子，这腌芹菜是被莲娘看上了？
也不知道她们肯给多少钱。
看样子莲娘这个媳妇很得看中，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宝贝蛋，应该是舍得花银子的吧？
她挤出了满脸的笑，殷切的凑上前来说道：“莲娘啊，还是你嘴巴叼，我这个腌芹菜，可不就是当初跟你娘她那学来的。”
“你娘可真是个和善人，我夸她芹菜腌的好，她一点都不掖着藏着，直接就告诉我怎么做了。她亲口说过，我这腌芹菜有她七八分火候，你要吃着还行，就连坛子端走，吃完了婶子我还给你做。”
她也不怕她们不给钱，当着护国夫人的面呢，还能不要点脸面？
要是不知道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就看这话说的，还真像是个疼爱侄女的婶婶。
可惜在座的都知道她的为人。
戚悦嗤笑一声。
“依你这样说，莲娘她娘生前对你还挺好，那你后面怎么还那样对待莲娘一家呢？害死人夫君还要卖人儿女，她娘九泉之下若是有知，怕不是会来找你讨公道吧？”
“丧良心！”五奶也跟着呸她一口。
莲娘婶婶听了这话，脸上红了白，白了红，有心要走又舍不得不赚这钱，终是闭上了嘴尴尬的呆立在一旁。
莲娘掏出帕子擦干眼泪，盯着她婶婶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眶开口：“你既然说是我娘告诉你的方子，那你现在教给她的女儿是不是应该的？我问你，腌芹菜的方子是什么？”
“好主意啊！”戚悦乐的直想拍大腿。
将秘方问了来，想吃自己做就是了。
也不怕她不回答，仗势欺一下这种恶人，戚悦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莲娘感激的冲她笑了笑。
她就知道大嫂能理解自己。
这个腌芹菜，没吃到也就算了。吃到了却是叫她放不下。
但是想到要持续的把钱给她婶婶这种人赚，她心里不舒坦！
戚悦并没觉得有啥不好，这本来就是莲娘她娘告诉她婶婶的秘方，现在再由她婶婶告诉莲娘，算是回流。
她笑吟吟的看向莲娘婶婶，跟着问：“快说说看吧。”
莲娘婶婶脸色有点发黑，她自是不乐意说的，但是看着笑眯眯的戚悦，她的心里无端有点发寒。
当初那顿好打，可真是让人记忆深刻，好似护国夫人就是这么笑眯眯的让人动手的吧？
她暗自懊恼，刚刚就不应该嘴快，要是告诉莲娘这是她娘从自己这学去的不就没这事了吗？
看这形式，不说是不行了，不如做个人情，看看有没机会同这不得了的侄女再搭上关系。
想通了这个关窍，她便干脆的说道：“诀窍就在于腌制的时候要放一点点酒，喜欢吃腌的脆脆的小菜都可以放点酒腌着。”
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又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莲娘，这腌芹菜你吃着也满意，就买了去吧，多少给点，你两个弟弟如今长高了些，却连做衣服的布都没钱扯。”
莲娘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戚悦暗笑莲娘婶婶看不清形式，曾经都想卖掉人姐弟了还来打什么感情牌。
倒是五奶考虑的不一样，她同戚悦还有莲娘商量道：“腌芹菜也要点时间，还先得去找了芹菜来，莲娘这身子却是等不得了，不如还是买了她这坛吧？”
五奶开口，戚悦自然是尊重她的意见，莲娘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反对。
于是五奶同莲娘婶婶一番讨价还价后，由莲娘掏了一百八十个铜板连坛子一起买了下来。
莲娘的婶婶也是没想到。
原来常四爷家当家管着银子的竟是莲娘这个新媳妇。
这死丫头片子可真是好命！
不过将手被到身后，掂着手里沉沉的铜板，她也是满意的不得了，总算是有钱给老二扯布做身衣裳了。
莲娘只要了那一罐子腌芹菜，她觉得有腌芹菜也就够了，自己现在饿的能吃下头牛。
戚悦倒是从后面进来的人里又挑了几种吃着不错的小菜留了下来。
有腌野菜，有腌芦苇嫩根，还有一种柳蒿芽。
中国人在折腾吃这一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只要吃不死人的，都要想办法搞来吃。
搞来吃还不够，还要想各种办法搞的好吃！
其中最让人惊艳的是一坛子炭火慢慢烘焙出来的小鱼干，鱼刺都煨酥了，吃起来唇齿生香。
戚悦给了那人一个满意的价钱，走的时候还告诉她以后要有了还能直接送去常家庄，有多少收多少。
看着人千恩万谢的退下，她觉得还是老百姓能找钱的门路太少！
收完小菜，差役功成身退，拿着戚悦的赏赐告辞离去。
戚悦也赶上马车，带着几坛小菜满意而归。
看着白鱼湾慢慢的被抛在身后，聚在路旁目送她们离开的乡亲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变小，莲娘说不上来自己是啥感受，只觉得心里堵的慌。
她的心里是有恨的。
恨婶子贪婪无情，恨二叔自私懦弱，恨爹爹过于老实，太看重兄弟情义，结果白白丢了性命，连儿女都无法保全。
她也怨。
怨乡亲们冷眼旁观，他们姐弟俩身处困境时，不说搭把手，连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看着这些大娘婶子们，里面甚至有她的亲婶婶和看着她长大的邻居大娘，她们如今堆叠起满脸的笑容，嘴里不住的说着奉承话，只为了能把自己的小菜卖出去换几个银钱。
看着二叔瑟缩在人群之后不敢看她，看着两个堂弟淌着鼻涕穿着破旧的衣裳愣愣的看着自己，想着自己现在幸福的日子，莲娘忽然就觉得这恨淡了。
每个人都在用力的活着。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把人变成了鬼。
……
出去一趟顺利解决了莲娘孕吐的问题，又收获了一坛子好吃的小鱼干并几坛好下稀饭的小菜，戚悦颇为满意。
做小鱼干其实很简单。
沼泽里的水泡子和小河沟多的是这种寸把长长不大的小鱼，只要肯花时间捞一捞就能得许多。
洗净小鱼挤去内脏，然后在炭火上慢慢烘干就行。
所需要注意的就是得一直有人在旁守着给小鱼翻身，不然容易烘的不均匀，也怕过了火候影响口感。
戚悦不做就是因为太耗时间，她没这个耐心。
油炸小鱼它也同样香！
这家的小鱼干烘的蛮好。
只需要花上点银子就能解决，还不用自己动手，她当然更乐意买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