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辞沉默后道：“……嗯。”
“这样可还不够呢。”自觉挑起大梁的朝朝推推虞辞的小臂，“哥哥你去做饭吧，我来和它们说说话～”
但是虞辞放心不下，眉心极浅地蹙了下，清俊的面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和。他俯身将朝朝从凳子上抱下来，放到旁边的靠椅上，声音同窗边的铃兰一般软：
“坐这里聊好不好？小花也能听见。”
少年的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娃娃。朝朝欣然接受提议，她乖乖在躺椅软垫上坐好，圆溜溜的眼睛却突然一亮。
还没等虞辞反应过来，那道小身影已经“咻”地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
“啊我知道啦！”
“我可以给小花小草们放歌听！”
朝朝掏出从自家带来的平板，小手指一点，选了首“青青草原”主题曲。
结果前奏刚响五秒，便被小团子嘟囔着火速切歌了。
不行！小羊羊们爱吃草，它们越听越害怕了怎么办呀。
最后，朝朝放了迪迦奥特曼主题曲。
厨房里的菜还在烹着，虞辞望了眼瘫在躺椅上的朝朝，小小一只沐浴着窗外洒进的阳光，听着热血沸腾的动感音乐，小脚丫还跟着战斗节奏一晃一晃地打拍子。
他放下了心，赶紧迈步去看看锅里的芋头丸子。过了两分钟，虞辞盛好菜再出来观望时——
只见，原本应该靠在躺椅上听音乐的小团子，现在却已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怀里揣着佩奇抱枕，分外专注沉醉地看起了电视。
面前的电视机，已经播放到了迪迦大战怪兽的精华剧情。
都已经听了bgm，哪个小朋友能忍住不看一集呢！
朝朝小朋友完全沉浸式观剧，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从厨房里出来。
虞辞：“………”
她是什么时候开的电视。
但好歹客厅比阳台，离他要更近一些。虞辞见她安稳地看起电视，转身又钻了回去。
厨房里，袅袅上升的烟雾被“呼呼”吸进油烟机里，系着围裙的颀长少年正在准备最后一道菜。
忽地，手边挨过来一个毛绒绒的圆脑袋。
“怎么过来了？”虞辞手动作一顿，略微一思索，“是电视机坏了吗？”
好奇怪的问题。
朝朝边困惑边摇了摇头，奶音相当坦然：“我过来陪哥哥呀。”
她可是一看完最关键的打斗剧情，就立刻暂停电视，跑来找虞辞哥哥了。
少年闻声轻轻一怔。
在小团子眨眼发出疑问之前，他就先移开了视线，默默加快做菜的速度：“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朝朝踮起脚尖，凑近闻闻砧板上的姜片。
虞辞余光瞥到，当即出声：“等等——”
一股熟悉的辣意直冲眼底，受惊的朝朝立刻后退一步。奈何还是没防住，她鼻头发痒，晶莹的泪花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滴溜儿打转。
呜！果然是它！！！
虞辞见状立即停下手里的事，侧身去抽纸巾。
被偷袭了的小团子当下就指着砧板告状，沉闷的奶音透着委屈：“虞辞哥哥！就素它！”
说完她就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这一刻，回忆涌上心头，上一秒还在义愤填膺的朝朝，下一秒忽而有感而发似的长叹：
“想当初，我就是这样一把姜姜一把泪地给哥哥煮汤的呢。”
话落，少年捏着纸巾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一面觉得当时汹涌的情绪变得遥远和模糊，只记得明明强烈得心脏都要窒息，而今回望却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纱。
而另一面又觉得童言童语实在可爱好笑。
只见他屈膝蹲下，轻轻擦去朝朝鼻尖蹭到的葱花，唇边挂起温柔的浅笑：
“嗯，那我知道了。”
小团子自己折起纸巾擤着鼻涕，水盈盈的杏眼困惑地瞧过来。
知道什么啦？
——知道那日的姜汤为什么是咸的了。
虞辞眸子微弯，嗓音和煦得如春日里的一阵风：“难怪那么好喝。”
直到开饭的时候，朝朝才发现了除了芋头小丸子，桌上还摆着卖相甚好的柠檬香煎鸡和椒盐虾，这些都是她当时犹豫着要选的菜式！
更别说虞辞还烧了一蔬菜一羹汤。
简直就是她身边除了宁姨和婆婆，最会做饭的人了。
“虞辞哥哥……你好厉害啊……”
朝朝一脸迷瞪瞪地站在桌旁，被香得根本走不动道，还得由虞辞把她抱到专门加高的餐椅上。
被表扬的虞辞嘴边不自觉地牵起一缕笑，但当他落座后，注视着对面灵活捯饬着儿童筷、专注往她碗里夹菜的朝朝，一股不知来处的冲动，忽然推着他开口唤了声名字：
“……朝朝。”
“啊，肿么啦？”一心扑在菜上的朝朝竟然真的听进了他的声音，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他。
……这回干饭怎么没开屏蔽系统。
虞辞唇线微微抿直，冲动果然不可取，刚一开口，心里就隐隐开始后悔。
他想说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给她造成了伤害他很抱歉，尽管一直有霍总在她身边筑起铜墙铁壁，但并不是可侥幸的理由。他还想说自己已经让顾楷付出惨烈的代价，但又不安朝朝会因此觉得他危险而可怕。
但凡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或逃离的意思。
他一定会发疯的。
虞辞冷静地预见到自己最后失控的模样。
如果系统知道虞辞此时的想法。
一定会抱头抓狂地喊——啊喂，你是不是忘了朝朝还亲眼见过你暴打滥赌老舅的场面啊！
所有的思绪都在转瞬之间。
虞辞想，至少等吃完饭。
于是少年抬起眉眼，嘴角弧度微弯：“没……”
“虞辞哥哥你不开心吗？”对面朝朝软糯的脸蛋凝起一丝紧张，同时小手默默将她还没有上口的小山堆似的饭碗推了过来。
她想让虞辞多吃些。
就像小动物间分享好吃的食物，用满当当的投喂来安慰受伤的同伴。
尽管自己为了第一口饭，期待满满地做足了仪式感。
因为他是重要的。
此时，虞辞盯着那推到手边的小碗，神情微微怔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