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孙府已经亮起了灯。
每个院子都亮堂堂的，仆妇丫头穿梭其中。
前院就肃静了许多，没什么人到处走动。
正厅内，小厮端来两杯茶，挨个给孙淼和客人上茶。
“一个屁都不敢放的谏议大夫还敢跟我对着干？”孙淼笑了，“我说她怎么那么有底气开医馆，敢康寿堂对着干，原来她父亲是温塘。”
“内子回来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之前那温塘不是好几次给宰相示好么，大人您看？”身穿绯色官服的人坐在下首拱手道。
“宰相几次都推了，说明什么？说明根本看不上温塘！都说文人骨气，可温塘那个人就是墙头草，又胆小，宰相能看重他才怪。”
“大人说的是。”
“行了，我之前还真以为卢国公府搭线给济世堂找来药商，现在看来是温塘做的。”孙淼哼笑，“既然是温塘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大人，若有人此时去求医，她若是治不好……不就是我们的机会了么。”
京都这么大，还能缺了病人不成。
随便去个郊区，就能找到久病缠身的人，那些有怪病异病的人，也有。
“冒险的事情不做。”孙淼摇摇头，“她的医术，目前我们都不知道深浅。若她治好了，反倒是助推她一把，真让她成神医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得不偿失啊。”
“属下明白。”
孙淼云淡风轻地地笑笑，“人在最得意的时候掉下神坛，才是致命的。她这个神医名头，且让她风光几天。她喜欢教人医术，那就让她教，教个够！”
“大人高明！”
温宅。
温瑶和温然正吃着饭，她俩都省事，不需要丫鬟伺候。
云霜他们就在外面廊下吃。
姑娘们一旦有点事，他们能立马进去伺候。
雀儿不是个安分的，吃饭就开始问，问今日外面讲解的情况，问医馆什么时候正式开业，问阿川平日都跟温瑶去哪了。
云霜翠屏采莲阿川都用其他话打岔过去，雀儿看问不出也就不问了。
里面温瑶小声问道：“五妹妹，你真的要去三叔母家住吗，现在你过继给了二叔，和他们就只是亲族关系，三叔母拿孝道压你是站不住脚的。”
温然轻声说道：“怎么能不去，他们可是欠我呢，总不能一千六百两银子就算了吧。二姐姐，你就住这里医馆的事你多费心。”
“你不坐馆？”
“哪有真菩萨坐庙里的？”温然对上温瑶担忧的目光说道，“二姐姐不必担心，医师我会找到的，而且都是好医师。若真遇上疑难杂症，我会出面的。”
“那就好，这医馆，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来的。那外面那个，怎么办？”
温瑶指的是雀儿。
温然想起今天雀儿洗衣服累得直不起腰，笑道：“翠屏稳重，知道怎么防着她。”
用完饭，温瑶就回去了，她还要计划医馆准备的东西，医馆运营管理的细则。
晚上，一人一碗绿豆汤。
雀儿喝得干干净净，满足地放下碗。
在温宅，吃喝都不错，若是不干活就更好了。
喝完没多久，雀儿就去睡了，毕竟干活太累。
“我放了足足的安神粉，她明日还是会睡到日上三竿。”云霜鬼机灵地小声说道。
翠屏在一边铺床，“姑娘，不如把她赶回去吧，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打听咱们的事儿。”
温然放下书，“没有她也会有别人。秦氏可不会死心。”
“秦大娘子今儿是气走的，明儿雀儿还起不来，她会不会怀疑啊？”
“怀疑就怀疑，只要没后证据，她也没法。她还想靠我发财呢，不会和我撕破脸的。”
温然一想到秦氏故作亲昵的那些动作和话，眼底覆上一层冷意。
“拿纸笔来，我给母亲父亲写信。”重活一世，她能看清谁才是真的对她好。
“是。”翠屏高高兴兴地去拿笔墨纸砚。
第二天。
卯时，温然起床。
在翠屏搀扶下走了五圈院子，累得满头大汗。
洗完澡出来云霜已经做好早饭了。
阿川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说话也不顾及声音，反正那个鸟儿雀儿也醒不过来。
辰时，何彦钧来习字，老老实实坐了半个多时辰，得了奶糕和绿豆糕吃，美滋滋地走了。
巳时，秦氏来了。
她左右看了看，笑问：“雀儿呢？”
“昨儿累了，还睡着呢。”翠屏道。
秦氏面上险些绷不住了。
她除让那个小贱人来打探消息监视人的，还把自己当姑娘来享福了？
“去叫醒来。”她对身后的婆子说道。
“是。”
那婆子进了房间看到呼呼大睡的雀儿，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响亮的声音让门口的云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正厅里，秦氏亲和地笑道：“然姐儿，你什么时候跟母亲回家住啊，母亲真是日日都想你。”
一个三十好几的夫人对着自己发嗲，对着秦氏那张脸，温然是止不住的恶寒。
温然微微皱眉，“等医馆正式开业再说吧。”
秦氏放下心了，这是温然第一次松口要跟自己回家去住。
“我还缺点银子，大概一千两。”
还没等她高兴完就听到这个惊雷。
秦氏脸上表情已经僵硬，“哪里还需要这么多银子啊？”
“请医师，请伙计，布置医馆，买药材，都得花钱。”
秦氏干笑两声，“药材我明白，布置医馆我也明白，伙计也该请，这医师请来做什么？你自己不就是医师？”
“我是个瘫子。”
温然看着秦氏，秦氏险些不敢对视。
“我身子弱，不打算坐诊，自然是需要医师。再说了，别人的医馆至少两个人，我那么大的铺子，也要五六个啊。”
“也……也不必那么多，等忙不过来再说啊。”
“一个人挣的是一份银子，六个人挣的是六份银子，你难道不想快点回本吗？”
这说中了秦氏的心事。
她可太想回本了。
家里的铺子虽然能挣几个钱，到底是不多，之前一口气拿了一千六百两，家底没了三分之一，已经心痛得不得了了。
现在还要一千两，秦氏觉得头晕。
“大娘子。”
雀儿发抖的声音出现在门口，秦氏立马走上前给了一巴掌，“我让你来伺候姑娘，结果你过得比姑娘还自在！”
刚才在温然那里受得气，她立马转移到雀儿身上，“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回温府！丢人现眼的东西。”
“是，大娘子恕罪，大姑娘恕罪。”雀儿跪在地上不断恳求。
温然道：“不怪她，她太累了，多睡会儿有什么关系。”
秦氏直觉有些不对劲，可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下去吧。”
雀儿走了。
秦氏坐了回去，看着温然打着商量的口气：“能不能再少点儿？你爹那点俸禄，刚刚够一家人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