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悬挂着一轮满月。
洛灵走到草地上，成片的青草，她闻见了周围夜来香的花香。
说不上多好闻，却是从小到大充斥在她记忆里的一种味道。
她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哥哥。”她没有回头，她认得出哥哥的脚步声。
“嗯。”
洛眠站在她身后，看着隐没的青山。
“灵灵，明天就回去吧。”
“嗯？”洛灵回头，“哥哥是在赶我走。”
“没有。”洛眠上前了一点，站在她身边，“你不是还答应了别人的事。”
“喔。”
她和哥哥说了，她在另一个世界接了一个净化凶宅的工作。
“好吧。”洛灵点头，“哥哥当真是太想我了，召我回来见一面，又放我离开。”
“带上那只猫吧。”
哥哥说的是那只小黑猫。
“能不能换一只，那只猫太胆小，她知道我住的那个屋子有亡灵的气息，它很害怕，也怕我。”
洛眠轻轻笑了，“恐怕换不了。”
“为什么？”
洛灵看向洛眠，他的侧颜柔和，“因为它是小陶的灵体。”
“小陶？”洛灵有些惊讶。
不亚于第一次知道小陶是女孩子的时候，小陶身上带着少年气，是一种明媚的少年，长相俊朗，形体也丝毫不带娇矜。
洛眠知道妹妹吃惊，继续补充道：“所以是女孩子，她害怕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
“是小陶的话，当然没关系啦。”
小陶从小就跟在哥哥身边，在洛灵眼里，小陶跟哥哥的带刀侍卫没什么区别。
他们和她关系很好，是和阿妈一样当做亲人的人。
“只是，小陶的胆子哪有那么小。”
“她以后会变强的，也会保护你。”洛眠摸了摸妹妹的头。
“我不需要她保护，你放心，哥哥，我不会抛弃她，我足够强。”
作为第一祭司的女儿，她自然是不会弱的。
“嗯。”洛眠有些欣慰的笑，“走吧，夜凉了，早些休息。”
第二天。
天边刚亮，床上的少女睡得正香。
“囡囡。”
云阿妈拉开了洛灵的床幔，坐在床边轻声唤她。
洛灵没醒，她换了个称呼，“灵灵，该起床了。”
床上的人依旧睡着，她只好将声音唤得郑重些。
“祭司大人。”
“嗯。”
洛灵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得从床上坐起来，左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她只觉得像是被强制开机，身体和大脑还有些脱离。
眼前阿妈温柔的看着她，“无事，首领在等你。”
“喔。”
洛灵没想到，哥哥亲自送她离开。
“灵灵，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哥哥。”
洛眠将手里的小黑猫放在她的臂弯，“走吧。”
洛灵离开前，又转身回来，靠近洛眠的怀里，将头搁在他肩上。
小声对他说：“哥哥我会想你的，等我把那个世界的事做完我就回来。”
“嗯。”洛眠伸出手环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昨夜，她去了山洞，四周空灵，那里常年搁着烛火，昼夜不熄。
山洞里，供奉着他们母亲的棺椁。
她活着的时候被关在里面，去世了被供奉在里面。
在她最貌美的时候，在她最芳华的时候，她就被关进去了。
她的一生，一半的时间没有自由。本该会惹人同情，可在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都恨她，视她如毒蝎。
她的名字，一度成为禁忌。
月芜。
世界的第一大祭司。
洛灵从没见过父亲，她一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她对他没有记忆。
她也几乎没见过母亲，但洛灵知道她还活着。
母亲叫月芜，被关在山洞里。
她第一次去见她，不过五岁。
洛灵瞒着哥哥，瞒着阿妈，独自跑进了山洞，找到关押她的房间。
透过房间的窗户，她往里探头，只看见月芜的背影。
“妈妈。”她脆生生的叫她。
月芜似乎没有听见，没有转过来。洛灵便想把头往窗户的缝隙里塞。
“妈妈。”她叫得大声些。
月芜转过来时，看见洛灵圆嘟嘟的脸被卡在缝隙里，肉都挤成一团。
洛灵看见月芜的脸，妈妈长得真漂亮。
她冲她笑，见月芜谪仙一样的脸越靠越近。
月芜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晰。
“你是第一祭司的女儿，是他们的祭司大人。”她那双黑色如墨的眼睛沉沉的注视她，“别做没规矩的事，站好。”
“喔。”洛灵把头从缝隙里挪出来，站的端正。
她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开心，她说：“你活着的意义，是守护你哥哥。你哥哥活着，你才能活着。”
这是她第一次听月芜说这句话，年纪尚小的洛灵被月芜讲话时沉重的表情吓跑了。
洛灵回去的时候，在公寓外的街道对面，又看见了那个早餐铺子。
上次，有个女人追着自家孩子撞到了她，看得出她很宠爱她的儿子，她问她有没有女儿，她说没有。
她原本想问问，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也会像宠爱儿子一样宠爱她吗？
同样的这句话，直到月芜去世前，她却从来没有想过问自己的亲生母亲。
洛灵知道答案，在月芜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她神情没有波动，走进公寓电梯，按了十三楼。
电梯门打开，她依旧穿着黑色的洋装，后背挺直，步子缓缓走向自己的住户门。
“喵~”
圈在手臂里的猫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陶？”洛灵低头问它。
小陶从她手臂里探出头往后看，洛灵便想起来了，它害怕自己住的这个房子，之前是余玦在喂它，它现在想回到余玦那边。
可是，她怎么去向余玦开口，那么理所当然的让别人替她养猫。
洛灵站在原地没动，耳畔留意到身后的声响。
对面那扇门打开了，一个人在朝她走近，她知道他是谁。
刚准备转身时，一只手臂从她身后环过来，停在她的鼻翼，轻轻捂上她的鼻息。
“喵~”怀里的猫叫声变得尖锐，抱着它的手臂一松，它跳下地面。
眼前，穿着黑色洋装的女孩向后倚靠，靠在身后男人的怀里。
他弯腰，将她从地面抱起来。
她闭着眼睛，一条手臂垂着。
黑色的长发随着他走动，轻轻摇晃。
小猫跟在他们身后，在掩过来的门还剩一条缝隙时，它灵敏的钻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