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降军
一个个穿着兜裆布，露着包花花的屁股，身上肥肉暴露在空气之中，春风的风吹动着有些散乱的月代头。
从城下町走出来，两旁都是一片被烈火摧毁后的废墟，直到废墟尽头，他们才停下来，往远处看一眼。
整装的士兵沉默站在风中，特别是位于中间的明军，明显就和周围有着巨大的区别。
士兵站如松，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光是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威严的军势，不动而已，一动必毁天灭地。
宗像氏收回目光，败于强者，对他来说，那可不是丢脸的事。
走出废墟，宗像氏带着跟随自己的一众大名，站定之后，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捧着印信。
“降了，我等，降了！”
心理上，宗像氏不断暗示自己不屈辱，可当开口的时候，语调在颤抖，一股屈辱感袭上心头。
双眼开始泛红。
“降了，我等，降了！”
宗像氏从喊声变成嘶吼，想要将那屈辱感给压下去。
随着宗像氏开口，其身后的人也纷纷开口。
在这里的都是男人，除了士兵之外，皆半裸上身，撕心裂肺地跟随宗像氏嘶吼。
声音在空气中悠悠传播到对面。
武藤太郎闭眼，他能感受到声音中的屈辱，不过，败军本就应该如此，若是失败毫无惩罚，那战争又有什么意义？
“去吧。”
叶指挥沉着眼，对于对面叽里呱啦喊着他听不懂的声音毫无感觉，按照之前的安排，由武藤太郎去受降。
明军列阵没有动作，而武藤太郎听到叶指挥的命令，立刻出列，有士兵牵来马匹。
武藤太郎翻身上马，带着几个骑兵列队向前。
明军的阵列和行军太过规整，让武藤太郎都忍不住想要学习，所以他早就和亲兵商量过，受降的时候，展现一下他们的骑术。
因而，叶指挥就看到了一字排列的骑兵，彼此保持着相等的间隔朝前缓慢前进。
以武藤氏家徽为旗的靠旗随风飘扬，马蹄踏地溅起泥土，笔直朝着那跪地的降兵而去。
来到宗像氏面前，武藤太郎并没有下马，他们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宗像氏，这样才是受降的意义。
有些军队，虽然接受别人的投降，可腰却弯得比降军还要低，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给谁投降。
武藤太郎侧头看了亲兵一眼，那亲兵立马就从马背上翻下来，走到宗像氏面前，接过宗像氏捧着的印信。
“吾接受尔等投降。”
武藤太郎大声开口，道：“解除尔等武装，从今日起，尔等不再是大名主，不再是武士，乃是吾肥前国军之俘虏！”
“谢将军不杀之恩。”
声音在宗像氏的脑海中回荡，他十分屈辱的拜下，额头贴着手背，手掌贴地，道：“今日吾等投降，降于肥前国军。”
倭国的投降可没有什么文书，就算是印信，其实也就是几块牌子而已。
“大军入城！”
武藤太郎勒转马头，面朝自己的大军喊道。
“今日听闻罗小郎君做厨，老夫好奇得紧，便到此一探。”
待吴奉御走远，孔颖达便说道。
罗喆皱着眉，就这？
“孔给事抬爱。”罗喆不知所以地回答。
孔颖达摸了几下胡须，感觉气氛有点僵，于是直接问道：“罗小郎君可习读《春秋》？”
春秋？那是啥？
罗喆摇头回道：“回孔给事，不曾习读。”
这倒是让孔颖达很是意外，因为那“礼义之大，故称夏；章服之美，谓之华；”是自己对春秋的见解。
难不成只是巧合？
看着少年罗喆，孔颖达想了想。
理当如此，一介小儿，懂春秋？滑天下之大稽！
咳咳~
咳嗽了一下，孔颖达看到罗喆瞬间倒退了几步。
罗喆心中苦笑，这是应激反应，后退半步是认真的。
不过孔颖达倒是没追究，继续问道：“听杜贤弟说，今日学《孟子》，罗小郎君可有见解？”
“孔给事，小子能有什么见解？”罗喆回道。
“就与君子远庖厨，罗小郎君如何看待？”孔颖达问。
“此身便是庖厨，孔给事这是考校小子还是想劝小子？”罗喆反问。
“劝，也不是劝，若罗小郎君自有看法，劝之无用。”孔颖达道。
“敢问孔给事，孟子此言对谁？”罗喆问。
“齐宣王。”
“齐宣王是何人？”
“齐宣王乃…”
孔颖达刚要回答，便止住了话头。
他的目光停留在罗喆身上，久久不能言。
“君王，小子孟浪，代为答之，断章取义不可取。”
罗喆抬头看向孔颖达，轻声说道：“想必孟圣也不知，往后天下归秦罢。”
闻言，孔颖达颤抖着手指向罗喆，大逆不道。
现实和道理的碰撞。
熟读史书的孔颖达当然知道，但是家族的教育让他否认了秦。
他咬牙切齿道：“但秦二世而亡！”
“那与始皇何干？”罗喆挺立起了胸膛，坚定说道：“如今长城依旧护卫中原，后世依旧遵从秦制，书同文，车同轨，商鞅量与此相比，二世而亡却功在千秋。”
丝毫不隐藏自己对于始皇的认可，罗喆也不知道，但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孔颖达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单纯的考校竟然变成这样子。
他的目光之中尽是不解，还有一丝狠戾。
“尔便称我儒家一无是处？”
孔颖达要确认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他眼前，罗喆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少年。
“诸圣在前，小子尊之，崇之；有教无类，以直报怨，孔圣何其豁达。”
这里，孔颖达听出了异常，他问的是儒家，可是罗喆回答的是孔子。
很奇怪，他不明白，罗喆就像一团混沌，对于焚书坑儒的秦始皇没有反感，也崇尚孔子，似乎他能够接受在孔颖达眼里相互排斥的东西。
“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不知道为什么，孔颖达的脑海中突然想到这句话。
不久之前，罗喆用这句话激励着厨工。
他突然感觉有些疲惫，似乎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
罗喆不是敌人，但也不是盟友。
一盘肠粉，色香味俱全。
虽然很简单，但是已经吸引了很多御厨围观。
美观的外形如同糕点一样。
罗喆分享出了一盘。
一位明显是领头的人大肚便便，拿着筷子观察肠粉，那白色的山峦周边流淌着褐色的酱汁。
破开山峰之后，白绿相间由淡红点缀。
“妙，妙哉。”
胖子抿了一下嘴唇，吞咽着催生出来的口水。
夹起粉皮连带包裹着肉馅放入口中。
原本狭长的眼缝瞬间瞪大。
粉皮有些q弹，但是入口之后软润爽滑，外皮的甘甜加上肉沫的咸香，最重要的是虾仁和青菜辅佐之下，让味蕾不断欢呼雀跃。
更不用说那个画龙点睛的酱汁。
胖子吃过多少山珍海味了，第一次吃到这种神奇的美食。
他的眼睛在细嚼慢咽之时又重新眯成一条缝。
感觉自己奔跑在碧绿的林地，那山羊正在啃食草地，溪流涓涓流淌。
许久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少年身上。
身穿碧色长袍的他虽然显得有些臃肿，但是灵活呀。
一个闪现就抓住了罗喆的双臂。
“在下庞元喜，为肴藏令，罗郎，此工可否献于诸厨役。”
厨分庖、厨，属于士农工商中的工，而肴藏令主管官员吃喝。
在皇宫里，庖厨是有细分的，庖就是宰杀切割肉食的活计，厨则是属于烹饪这一方面的。
“庞令莫不是不知罗郎乃皇后殿下看重之人，此物应为御食。”
一个穿红袍，头发束在幞头里的女子走了进来。
“吴奉御，卑职莫浪了。”
可见这个女子的官级比胖子还要高。
在罗喆眼里，他只是在想，您又是哪位？
没办法，整体机构臃肿庞大，罗喆很容易混乱。
那女子面对罗喆则是一副笑脸，轻声说道：“奴是否可品尝一二。”
罗喆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身为厨子，他自己都偷吃，可是要是这么拖延下去，肠粉凉了就不好吃了。
“吴奉御随意，我要先给道务送去了。”
学着胖子的称呼，罗喆留下一句话就将准备好的肠粉用盘子倒扣在上面保温，消失在厨舍门外。
丽正殿的用途很多，比如设宴。
太阳刚一露头，公鸡就已经在嗷嗷叫了。
周道务迷糊的双眼也不知道他现在是醒的还是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抽动着鼻尖。
是食物的味道。
睁开双眼，一盘美味的食物。
嗯，还有那个罗喆。
在罗喆到后不久，一个个宫女踩着裙尖为丽正殿里嗷嗷待哺的人类幼崽们投食。
在她们后面，还有尚食局的女官跟随。
女官的职责很简单，就是每样菜品都先试吃一遍。
如果有毒，最先毒死的肯定是她。
罗喆给周道务准备的倒是例外，毕竟刚才已经试吃过了。
周道务现在很像踩在案几上大笑，因为别人都是粥食，而自己明显与众不同。
但是罗喆的目光让他不敢这么做，感觉如果他这么干的话，脸颊又要被掐了。
很快，丽正殿就传出了周道务的咆哮声。
“好吃，太好吃了，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话语刚落，一道身影闪现至周道务案几前。
不是，你们这群胖子都这么灵活的吗？
李泰这个小胖墩的耳朵最先接收到信号，或许也可能是鼻子。
目光炯炯盯着周道务，感觉都要把周道务吃了。
“给…给。”
不情不愿写满了周道务的小脸，都怪自己多嘴。
一双筷子犹如疾风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肠粉中间，然后抬起送至李泰嘴边。
然后它消失了，肠粉消失了。
你的嘴是黑洞吗？
难怪这么胖，都不咀嚼的吗？
那双筷子又要发动了，但是却受到了阻拦。
另一双筷子很精准地打在如同哆啦A梦之手的手背上。
李泰顿时投去的恶狠狠的目光，挡他进食，不共戴天。
但是双眸接触之后顿时化为一汪秋水，小小的眼睛里装着顶天立地的大人。
“大兄，我还要。”
原本服侍李泰的宫女此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喆。
平时自己只能轻声细语地劝慰大王细嚼慢咽，但是都没有效果。
现在救星出现了，那个捏着筷子犹如执剑的剑客模样的少年。
“你就不能慢点吃，你这是对食物的不尊重！”罗喆当然不开心，毕竟这道肠粉出自自己之手。
尊重食物？
李泰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食物需要得到尊重，他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求大兄教我。”
一把抱住罗喆的大腿，就像一只松狮犬。
松狮犬李泰已经认定了罗喆是他御用的铲屎官了。
罗喆做样给李泰夹了一小块肠粉：“入口先咀嚼，莫要吞咽。”
这时李泰很听话，就是有些吧唧嘴。
可是通过咀嚼，他品味出了更多的味道，沉醉的表情让周道务见机夹了一块送入自己口中。
嗯~
销魂的呻吟声从李泰嘴里发出，还有周道务。
其他孩子看着眼热，碗中的粥汤顿时不香了。
急眼的他们开始耍起小性子，场面顿时吵闹了起来。
要吃肠粉的要求声音此起彼伏，宫女们都有些惊慌了。
“安静！”
还是罗喆，身为新任带头大哥，他不允许浪费食物。
“我看谁敢浪费食物。”
这句话总共有三道声音。
先后出自三个人之口。
罗喆、李泰还有周道务，站成一排就跟手机的信号标识一样，只不过中间那个横向发展了一些。
李承乾眼里充满了羡慕，他也想站起来，就跟那个默默出现在罗喆身后的李恪一样，他手里还端着碗呢。
这也算是李恪的表态。
越王、蜀王，再加上一个大将军，阵容不可谓不强大。
但是孩子们气呀，自己也想吃好吃的。
“今天我做厨，谁浪费，晚饭就别想吃我做的菜。”
“今天…咦，大兄，我现在就去吃。”
原本想当复读机的李泰这么一听，连忙闪现回自己的座位，端起碗，捏着汤匙品味了起来。
他身边的宫女看着罗喆满眼都是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