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阳闻讯跑进正院的时候，竹意趴在廊下已哭的昏天黑地。
御医在跟江勉叮嘱着什么。
风好似停了，天地间只余她一人。脚步凌乱地走进房间。
床边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颜色暗红，已经快干了。
她试图稳住心神，交握在一起的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王，王爷？”
她试探开口，声音比手抖得更厉害。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躺着，骨瘦伶仃。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露在锦被外面，凌乱未打理的发，散在引枕上。
乔阳眼睛蓦地就红了。
死也要人死的有些体面。这样糟践，她心有愧疚。
人物设定是作者给的，并非他本人意愿。如今变成这样，却是她一手为之。
“樱桃，去烧水来。”
“王妃不用了。”
江勉已经回来，却并没有阻止樱桃匆匆走出去的步伐。
甚至在她走出门去，才接下去自己要说的话，“这是主子给您的。”
乔阳的手捏在袖中，看着江勉手中浸满血的信封。
上面依稀可见被血浸湿的三个字。
莫名的烦躁瞬间冲上脑门，乔阳的声音带上明显的怒意，“现在扯这些没用的，不是让你去找江云霜吗？”
“江小姐不会来的。”
“啊？”
乔阳愣了，要说刚才是气愤，那么，现在的她心里生出了慌乱。
“那，那御医怎么说？”
“准备后事……”
“庸医，胡说八道。”
她悻悻咒骂，声音颤得不像样子，明明已是春夜，她竟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他素喜洁净，这般脏乱，他睡的难受。”
她自顾自说着话，柜子里取了干净衣裳，垫子出来。
怀里抱着高过自己头顶的换洗衣物，好似挂上一条遮羞布，瘦削的肩膀突兀地抖动起来。
直到推门声响起，她扭头去看，江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樱桃正端着冒热气的水盆进来。
“放下，你也出去吧。”
乔阳满脸的湿，忍了又忍，可脸就像浸泡在冷雨里。
多日里不管不顾的愧疚感，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让她此时做得每一件事都无比虔诚。
烛台上发出一声炸响，烛光跳了老高，而后烛光彻底熄灭。
窗外的光映进屋里，晨曦初照。
沉睡了许久的郁钦就在此时咳嗽起来。
她扶住他瘦骨伶仃的背，剧烈的起伏在她手下，咳出的声音却没什么力气。
咳得难受，男人伸手握住攀在自己肩头的手，压抑在胸腔里的一股腥猛地涌出来。
咳声戛然而止，与咳嗽声同时失了桎梏的还有瞬间汗湿的后背。
乔阳手下一沉，顺势将他放回引枕上靠着，倒了温茶送到他嘴边，“漱漱口。”
郁钦没有动，光线微弱，乔阳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了。将茶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拉过被子，掖好。
“曦云......”
“睡一觉……我会在这里。”
“嗯……”
乔阳不知道，这是不是怜贫惜弱的本能，她在郁钦的寝室待了一整天，打扫了房间，燃了安神的熏香，端进来几次饭菜。
他一直睡，她就坐在边上翻话本子。
尽兴之时笑两声，直到房间的光线暗下来。
她点了蜡烛，百无聊赖之际，研究起郁钦的眉眼来。
这人睡相极好，眉目清朗，鼻骨高挺，就是太瘦，莹白的皮骨之间少了些肉。
人间尤物，怎么就那么惨呢？
她支颐定定看着，看他睫羽轻颤。
哇，这样也好欲。
下一秒，四目相对。
乔阳像做坏事被抓了正着，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的好。说话也磕巴起来。
“我，我，我，我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你该吃药了。”
在他一瞬不瞬的目光中，乔阳像个跳梁小丑，冲出房间，又跑回来，忍着尴尬坐定。
她其实挺怕他死的。尤其，这死是她造成的。
“你饿了吗？”
男人笑了笑，摇摇头。眼睛又闭上了。
“那我陪你说说话。”
乔阳怕，怕他这么睡下去，真如御医所说，归西了。
“春天到了，花开的很好，明天要出去看看吗？”
“……”
“花儿什么的想来你也不喜欢，胜在外头空气好，风暖暖的，很舒服。”
“……”
“我跟你说个不可思议的。你看过话本子吗？”
乔阳顿了顿，本也没打算听到回应，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有一点离奇的经历。进了话本子里，过上了话本子里的生活。诶，怎么说呢？不太顺利。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话本子里的生活过好。”
“曦云。”
“嗯？”
“本王知道，你想走了。”
郁钦睁开眼睛，看起来并没有精神。
乔阳起身端了杯热茶过来，喂到他嘴边。
“我是想走。我恨透了像提线木偶一样活着。可我更不想背负一条性命在身上。”
郁钦小小抿了一口水，嘴里又苦又腥。
“曦云，和离回家，嫁个好人家吧。”
“这普天之下还有比皇家更好的人家？”
“我非良人，拖累你至此。”
“既觉得自己拖累，便听些话吧。若把我气死了……”
乔阳蹙儿一笑，能死多好呀，死了就能脱离小说世界了。
“小姐。”
樱桃压低声音在门外唤了一声。
乔阳应声出去，不多时端了晚饭进来。
“今日粥熬的不错。喝点吗？”
“好。”
郁钦乖乖应下。
他怯了，没了乔阳，失了体面，唯有一死而已。
乔阳端起热粥，舀起一勺，浓香的米滴滴滑落勺底。
“明天我出门一趟。”
她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性格。
“去哪？”
“去找……嗨，没事。”
乔阳笑了笑，有些酸楚。
“曦云，不要自降身份去求人，没人值得你低声下气。”
乔阳把吹凉的粥送到他唇边，“比起求人，我更希望你回归剧情，开启你所向披靡的人生。”
“嗯？”
“好吃吗？”
“嗯。”
郁钦胃口并不好，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昏昏沉沉又睡去。
乔阳心里憋了一股郁结难舒的气出了门。
郁钦确实是她近几年看过的小说里最喜欢的男主。破碎，专情，执着......
可惜，这些感情都不是用在她身上的。
更可惜的是，她性情耿直，做不到见死不救。
樱桃已经回去睡了，换了石榴在廊下候着。
“不用守着了，去睡吧。”
乔阳拎着酒从她身边经过。
石榴也跟了上去，“小姐，姑爷可是应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