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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青天一株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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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虎啸青瓦台·韩组长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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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下旬的喜都,冬的寒意尚未完全抽离。

白天的阳光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暖意,勉强将气温推到零上几度,然而入夜后,凛冽的寒气便会卷土重来,轻易地将数字拉回冰点之下,将道路上的融雪重新冻得梆硬。

一辆破旧的黄色出租车,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停在了市郊一条泥泞遍布的乡道边上。

车门推开,黎媛皱着眉钻了出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机油、化工品和北方干燥空气特有尘土味的气息。

她裹了裹身上不算厚实的米色风衣,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与她刚刚离开的锦城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视野尽头,一片灰蒙蒙的厂区矗立在那里,巨大的烟囱有气无力地吐着淡淡的灰烟。

几排低矮、墙体斑驳脱落的厂房沉默地趴伏着,锈蚀的厂门半开半闭,门口的地面是黑乎乎的油污和融化又冻结的泥泞混合物。

几棵光秃秃的老杨树立在围墙外,扭曲的枝丫直刺向灰白的天空,透着一股衰败与萧索的气息。

这就是刘辉在电话里报给她的坐标——网腾电子。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中等规模pcb(印制电路板)制造厂。

黎媛下意识地搓了搓冻得有些发麻的手。

她为了赶早班机,也有点低估了祖国的‘幅员辽阔’,只穿了这身看似利落却不太御寒的职业装……

此刻,她才深切体会到东北“春寒料峭”的威力。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路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灰暗背景中唯一的热源,瞬间点亮了她的眸子,也驱散了几分周身的寒意。

厂区岔路口那光秃秃的白杨树下,韩毅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公司投行部的高定制服——但在眼前这片充斥着机油锈迹、尘土飞扬的环境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

黎媛有点想笑。

这个干弟弟,为啥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一种土味出来?

此刻的韩毅身形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像是在努力适应这片陌生的、粗糙的土地。

看到出租车停下,他脸上紧绷的线条立刻舒展开,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媛媛姐!路上辛苦了!”

韩毅的声音带着东北干冷空气淬炼过的清脆。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接过黎媛手中那个不算大的行李箱,

“辉哥去查银行流水了,我出来在这等你汇合。”

“小毅!”

黎媛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快步走上前。

不知是冻得还是心底高兴,脸颊微微泛着红晕。

走到近前,她目光在韩毅身上扫过,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根本没多想,动作快过思维,抬手便探向韩毅的衣领。

“你看看你,这么冷的天领子还敞着,风都灌进去了!”她的手指灵活地替他整理着略显褶皱的衬衫领口,又顺势抚平西装肩头一处几乎看不见的褶皱。

那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介于姐姐式关心与更深层亲密接触的暧昧模糊。

整理完,她才像反应过来,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收回,掩饰性地笑了笑,

“当组长了,形象要注意!”

韩毅只觉得颈侧被她微凉指尖触碰的地方瞬间窜起一丝异样的电流,心脏不争气地“咚”地跳了一记重音。

那股在寒风中一直被他压抑的郁气,似乎被这一个小小的、意外的亲昵动作暂时搅散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

“咳…谢谢姐。走,厂子就在前面,不远了。”

他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半步带路。

黎媛跟在他身侧。

通往厂区的这段几百米坑洼泥路,成了两人叙旧的缓冲带。

黎媛主动打破了短暂的无言,

“韩奶奶身体现在硬朗多了!昨天下午我爸妈陪她去逛了公园,走了小半圈都没喊累!

小冰(韩毅的妹妹韩冰)那丫头,”

她嘴角噙着笑意,“上个月月考直接杀进了全班前十!厉害着呢!奶奶让你别老惦记家里。”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两家人的近况,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显得格外清晰温暖,像一根柔韧的丝线,试图缝合韩毅与远方亲人、与“家”的距离。

韩毅认真地听着,不时“嗯”一声,嘴角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嗯,麻烦叔叔阿姨还有你弟弟妹妹他们多照应了。”

然而,当黎媛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时,却发现那抹刚被点亮的笑意之下,依然沉淀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霾和郁色。

那绝不仅仅是长途旅行的疲惫。

黎媛心里明白了几分。

她故意抢快了几步,走到了韩毅前面,然后转过身面对着他,一边倒着走,一边背着手,漂亮的丹凤眼俏皮地眨动着,

“喂,小毅同志,跟姐说说呗?刚从南美那种几十亿几十亿刀刀见血的大场面回来,转头就被‘空降’到这种小螺丝钉厂搞尽调,”

她下巴朝那破败厂区努了努,语气带着调侃,

“是不是觉得特委屈?特有落差感?有点不甘心吧?”

韩毅脚步慢了下来,沉默了几秒。

在黎媛面前,他似乎总是很难完全掩饰情绪。

终于,他坦诚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夹杂着机油与寒意的空气,仿佛要借此压下心头翻涌的杂念,

“嗯,落差…是有一点。”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眼神复杂地看向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破旧厂房。

“辉哥说得对,董事长也是为我好,‘万丈高楼平地起’,想让我把根扎牢在地上。”

他抬起脚,有些用力地踢开路面上一个小冰块,冰块翻滚着撞在旁边的道牙上碎裂开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不甘和焦躁,

“道理我都懂!可是姐,你知道吗?

‘草根智慧’,那是雄总(雄小鸽)他们这种已经站在山顶上俯瞰全局的人修炼的‘返璞归真’!

可我呢?

我刚刚在南美闻到铜矿血腥味!

尝到钱滚雪球、撬动一国经济的巨大魔力!

我圈定了巴西那个富矿的靶区,连外围情报都收集得差不多了!

正准备撸起袖子跟着雄总大干一场,直接操盘那种!”

他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青年才俊被迫离开主舞台的愤懑,

“可现在,把我塞到这里,闻到的只有机油和焊锡味!

盯着报表上那几毛几分钱的差价算成本!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猛地停住脚步,看着黎媛的眼睛,一字一句,带着某种憋屈的质问,

“草根的泥巴味我闻得到!

可我要的是矿山!

是能改变格局的资源!

雄总教我眼光要往上看、往远看!

可恩公这……唉!这算怎么回事?”

他胸中激荡的情绪如同那破碎的冰块,棱角分明地显露出来。

这不仅仅是事业的落差,更像是一种价值追求的剧烈冲突,一种渴望在更辽阔战场建功立业的年轻野性,被强行摁在了狭窄的、布满灰尘的缝隙里。

黎媛没有立刻反驳。

她理解地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弟弟”。

她知道他在阿根廷货币之战后期展现出的锋芒和精准判断力,那份运筹帷幄、窥视行业动向乃至国运的气魄,绝不应被湮没在螺丝钉的计价清单里。

旁敲侧击之下,她也从刘蒙蒙口中得知了吴楚之这么安排的深意。

可这一切的“深意”,又怎能向韩毅言明?

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重又走到他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胳膊,换上了轻松调侃的语气,

“好啦好啦,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

再说了,萌萌猪不是也说了吗,这就是董事长在锤炼你这块顽铁呢!天将降大任…”

她知道此刻空洞的安慰无效,干脆岔开话题,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妹小冰这次月考,物理考了年级前三!这丫头以后搞不好是个女科学家呢!”

这话总算精准地挠到了韩毅心里柔软的一角。

他紧绷的脸部线条微微松动,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这小丫头片子……其实,她读书比我强。”

就在这时,后面“滴滴”两声喇叭响。

一辆沾满泥浆的黑色帕萨特停在他们旁边。

车窗摇下,露出刘辉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国字脸,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过路边的两人,最后落在韩毅身上,

“都杵这当电线杆子呢?厂区门口晒太阳挺美?韩组长,接个人用了大半天?”

韩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条件反射般地立正,“辉哥!黎媛刚到,我们这就进去!”

他迅速拉开车后门,让黎媛先上车,自己则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刘辉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挤在后座的两个年轻人,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清晰的命令,

“黎媛的身份是投行部过来的项目经验支持岗,临时编入你的尽调小组实习一周,协助你工作。

韩毅,她是来跟你学东西的,不是给你当生活助理的,人带回来交给老张,马上组织进销存系统数据初步梳理!

下午一点半我要看进度报告!明白?”

“是!明白!”

韩毅立刻应声,声音干脆利落,只是眼神深处那点光亮,彻底被压了下去,只剩下被重新点燃的、面对严厉上司的紧张和一丝藏不住的疲惫。

帕萨特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留下一道泥印,驶向那扇锈迹斑斑的网腾电子厂大门。

韩毅与黎媛隔着不足半臂的距离坐在后座,车窗外的萧索与车内的肃杀混杂,方才路边短暂的交心,如同冰雪融化后瞬间又被封冻。

新的战役,或者说,更憋闷的磨砺,才刚刚开始。

网腾电子厂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稀薄的阳光和更稀薄的希望。

空气仿佛粘稠了几分,弥漫着浓烈的金属切割、焊锡松香和清洗剂混杂的特殊气味,有些刺鼻。

(注:以现在看惯了的智能无尘车间的目光去看世纪初的国内pcb厂,无论其出货量达到哪个量级,都是作坊式的。

当时的工艺就那个水平,不要代入现状去看。)

车间里机器运转的轰鸣声汇成一股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噪音潮汐,拍打着耳膜。

刘辉的“办公室”设在一个靠近厂区边角的小平房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个多功能杂物堆放间。

几张旧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账簿、凭证、安全帽、样片图纸,甚至还有几个沾着油污的扳手。

墙角堆放着成捆的覆铜板基材和封装好的电路板成品,灰尘在透过布满油渍的窗户射入的光线中飞舞。

“都坐。”

刘辉自己大马金刀地在一张嘎吱作响的老式木椅上坐下,也没管韩毅和黎媛是否找到完整的椅子。

他面前已经摊开了几个厚厚的档案盒,里面塞满了各种单据凭证。

“老张!去仓库把上个月和本月的入库登记簿、领料单存根联、成品入库登记本、发货清单底联都拿过来!

顺便带几个仓管员过来!”

门口一个中年男人应声而去,他是小组里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张磊。

“黎媛,”刘辉眼皮都没抬,直接下令,

“你先熟悉这套进销存系统,把最近半年的所有电子流水台账导出来,按物料代码分类,对比采购订单、发票、入库单、领料出库之间的数量和日期一致性。

重点排查铜箔、干膜、锡膏这三大项的数据流转节点冲突。”

他把一个油腻腻的U盘推到桌子另一边。

黎媛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点头:“好的辉哥。”

她拉过一张吱呀乱响的铁凳子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熟练地插入U盘。

“韩毅,”刘辉这才抬起眼皮,视线像冰冷的探针戳在他身上,

“你的活儿在这里。”

他用粗粝的手指敲了敲桌上摊开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发票、订单和入库单。

“这些,是过去三个月的原始凭证。

任务很简单:一张一张给我核对。

订单上的数量、型号、供应商名,必须与发票一一对应。

发票上的金额、税率、税额,必须跟入库单上的实际接收数量一一匹配。

时间点要卡死,合同签了几天下的采购单?

采购单签了几天货到的?

入库单隔了几天开出来的?

哪怕只差一天,也要给我用红笔圈出来,在旁边注明原因!”

韩毅看着眼前这座由票据堆砌起来的“纸山”,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瞬间攥住了喉咙。

在阿根廷,他面对的是瞬息万变的汇率曲线图、是华尔街大佬的战略分析报告、是评估一座铜矿储藏量的三维地质模型。

他考虑的是地缘政治风险、铜价长周期走势、融资杠杆和金融衍生工具的运用!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被强行摁进了最原始的数据泥潭,手里拿的不是高瞻远瞩的战略武器,而是一把生锈的放大镜,去一粒一粒地分辨米堆里的砂子!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和被浪费的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他用尽了几乎全部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表情没有当场崩裂,只是沉默地、动作略显僵硬地拉开一张木椅,坐了下来。

指尖滑过冰凉的、有些油渍的桌面,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必要的考验。

但当他拿起第一沓凭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纸张霉味和仓库陈腐气味的气息,他仿佛看到一条通往“草根”的路,泥泞不堪,布满灰尘。

“辉哥,”韩毅随手翻动着其中一张入库单,皱起眉头,

“核对这些原始基础凭证,意义有多大?我看他们的财务报表挺规范啊,审计……”

他试图用宏观层面的“大局观”来减轻眼前这琐碎到极致的工作量。

“闭嘴!”

刘辉“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账本,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榔头砸在韩毅的神经上。

他抬起头,那双眼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锋,毫不留情地切割着韩毅试图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

“财务报表?审计报告?

韩毅,你现在是在一个年产值不过一个多亿的小厂子!

不是在雄小鸽的办公室里听全球宏观战略报告!”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散开来,

“并购阿根廷的矿企,你要看的是铜价波动、是国家风险、是政策变动!

那是什么量级?

是动辄影响全球市场、撬动亿万资金杠杆的战场!

你眼里当然是星辰大海,当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博弈!

可是这里!”

他猛地抄起桌上一份送货单,指着上面签收栏里“螺丝钉(m2*10) 200盒”的字样,手用力戳着,

“就是这个!一颗最不起眼的螺丝钉!

它在这里的采购价如果是0.85元一颗,如果供应商胆大一点,虚报成0.95元一颗,单一个包装盒就多赚你几毛钱!

听着很少是不是?

但你知道这个厂一年用多少盒螺丝钉吗?

你知道它涉及多少种规格、多少个供应商、有多少个像这样不起眼的环节吗?!”

刘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残酷的嘲讽,

“一个螺丝钉一年吞掉你几十万利润你信不信?!

还有包装箱、清洗剂、切削液……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

几十个这样的‘沙粒’聚起来,能在根基上蛀空一幢摩天大楼!

你觉得根基歪了,楼靠你那所谓的宏观战略眼光还能盖多高?

能挺多久?

风吹草动就得塌!”

韩毅被这兜头盖脸的冷水泼得呼吸一窒,脸微微发烫。

刘辉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破了他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认知泡沫。

“还有,”刘辉将那页纸重重拍回“纸山”,目光转向另一边飞快敲击键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黎媛,

“黎媛!进销存系统里物料代码为cU-105的铜箔,连续三个批次,系统显示实际领料日期比计划排产单推迟了一天。

立刻交叉比对这三批次的采购入库单、仓库存卡流水记录、质检报告入档时间!

找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仓库登记延迟?还是车间计划有误?或者根本是数据被人动过手脚?

查!一毫厘都不能放过!”

“明白!”

黎媛没有抬头,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得更快了,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精密手术,屏幕荧光映在她眼底,冷静而锐利。

韩毅默默低下头。

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感受到这种近乎“变态”的、对微观数据的死磕精神所带来的震撼。

没有高谈阔论,没有战略蓝图……

只有实实在在的、一毫一厘锱铢必较的笨功夫。

这种力量,粗粝,野蛮,却沉重得让他无法反驳。

接下来的几天,如同在一锅温吞无味的杂烩粥中煎熬。

韩毅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椅上,强迫自己像个小会计,用刘辉发的一根红色水笔,一笔一画地核对凭证上的每一个字母、每一个数字。

一坐就是几小时,腰背酸痛,眼睛发花。

他需要穿梭在散发着刺鼻溶剂味的车间里,忍受着巨大噪音,在工人们不耐烦或警惕的目光下,询问着那些在他看来近乎荒谬的问题,

“师傅,这卷干膜你们用的时候,是裁剪一刀下去先放左边还是右边?”

“昨天下午三点半,是您领的这一箱锡膏吗?我记得单子上好像是四点?”

那些皮肤黝黑、指缝里全是油泥的仓管员或工人,常常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他,或者敷衍地含糊其辞。

与之相对的,黎媛则埋首在同样庞大复杂的电子数据海洋里。

Excel表里成千上万行的流水数据,在她眼中如同复杂的暗码。

她必须从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和日期中,找出那隐藏的不和谐音——采购订单下单日期为3月10日,为何同批材料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开具日期是3月8日?

系统记录某型号成品入库时间为上午10:15,但对应工序班组当天的打卡记录显示他们10:30才开始领料备产?

每一个疑点都像黑暗中飘忽的幽灵,需要她抽丝剥茧地追溯源头单据,反复推敲逻辑链。

偶尔,当韩毅被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折磨得头晕脑胀,眼神空洞地望着凭证纸发呆时,一阵极淡的、如同雨后青草带着丝丝甜味的发香会若有若无地飘过鼻端。

那是黎媛专心工作时,随着她不经意地拢起耳边碎发而逸散的气息。

韩毅的心神会不自觉地被这细微的甜香牵引过去,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她专注工作的侧脸。

白皙的皮肤在电脑屏幕光下有种微透的质感,长而密的睫毛在她专注时会微微颤动,挺直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着,严肃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倔强。

每一次这样的分神,都让韩毅心头微微一荡,随即又迅速被一种“不务正业”的自我谴责和烦躁压下去。

他还有堆积如山的凭证没核对!

怎么能分心?

尤其是在黎媛都那么专注专业的情况下!

黎媛对这种无声的注目并非毫无察觉。

她有时会不动声色地停下敲击的手指,用眼角余光捕捉到韩毅慌忙收回视线的瞬间。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会掠过她的嘴角,像是在嘲笑他的笨拙与局促。

然而她从来不说破。

只是下一秒,她会挺直脊背,更专注地盯着屏幕,或者提高音量,向刘辉清晰准确地汇报一个刚刚确认的数据疑点。

这既是专业素养的展示,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专注点,小子!

黎媛用鼠标清脆的点击声和清晰简练的汇报,在嘈杂灰暗的环境里竖起了一杆职业标杆。

韩毅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粘回眼前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签名字迹上。

额角的青筋微微跳着,一半是被枯燥数据折磨出的疲惫,一半是被看穿心思的窘迫和恼怒——气自己竟如此容易被干扰。

……

时间在这种沉闷的拉锯战中缓慢爬行,如同厂区外道路上融化的雪水,粘稠而冰冷。

连续几天的蹲守盘查、堆叠如山的凭证和永无止境的数据流,榨干了每个人的精力。

下午三点多,终于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

刘辉召集小组核心成员在隔壁一间更干净的会议室里和邹老板“碰头”(实质是施加压力),逼仄的办公室终于暂时清静下来。

韩毅和黎媛都默契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疲惫不堪。

黎媛指着窗外对面路口那个门脸油腻、玻璃上贴着褪色“驴肉火烧”字样的简陋小饭馆,

“走,姐请你喝口热汤,缓缓,再这么对着纸山和电脑,眼珠子都要干裂了。”

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和倦意。

韩毅点头,两人裹紧不算厚实的外套,快步穿过厂区满是油污的地面,像两只急于逃离牢笼的鸟,钻进了那家弥漫着葱花和劣质油脂气味的小饭馆。

暖气的浑浊暖意和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身上的寒冷和精神上的紧绷。

“老板,两碗羊杂汤,多加葱花,再来两个烧饼!”

黎媛轻车熟路地点餐,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

韩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户布满油污,视野朦胧,但正对着厂区那进出繁忙的主干道。

巨大的灰色铁门敞开着,一辆辆印着不同物流标识的大小货车,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进进出出,引擎轰鸣,卷起地上的泥水和尘土。

冒着滚烫热气的羊杂汤端上来,浓白的汤面上撒着厚厚的翠绿葱花,香气四溢。

黎媛早就饿坏了,顾不上烫,拿起一个外酥里嫩的烧饼,掰碎了就往汤碗里放。

韩毅却拿起勺子,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窗外的车流吸引。

作为一个曾经在广袤天地里驾驭着重型卡车跑过数十万公里、看惯了南来北往车流的前职业司机,他对各种运输工具及其运作规律有着刻入骨子里的敏感和专业本能。

搅拌着汤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

他的目光锁定在刚刚通过路口驶过,正准备转弯进厂的一辆重型红色解放卡车,车牌尾号清晰可见:辽A·J338A。

“啧……”

一声轻微的、表示疑惑和探究的低叹从韩毅喉咙里溢出。

黎媛刚咬了一口吸饱汤汁的烧饼,抬眼看他:“怎么了?”

韩毅放下勺子,下巴朝窗外扬了扬,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解放卡车,

“姐,你看那辆车,辽A·J338A。”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司机特有的观察习惯,“这是辆空车。”

“空车?”

黎媛愣了一下,没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空车回来不是很正常?”

“不对。”

韩毅果断摇头,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来,手指虚点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仿佛在空气中重现它的轨迹,

“上午九点一刻左右,就是这辆车,我从仓库拿出货单登记本路过门岗时,亲眼看见它停在门岗登记准备出厂。”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职业司机的专业判断,“当时登记表上‘事由’栏里写得清清楚楚:‘前往xx五金市场拉原料’。

是空车出去的!

现在下午三点半不到,这车又是空车回来了!

方向也没错!”

他扭过头,看向黎媛的眼睛,瞳孔深处跳动着困惑和警惕的火星,

“一辆号称去拉原料的重卡,来回一趟将近六个小时,全程空车?姐,这可能吗?”

他顿了顿,补充了关键的专业细节,

“你没开车可能感觉不到。满载和空载的车,开起来区别太大了!

轮胎花纹嵌入路面的深浅、车桥的受力情况细微震动、引擎的声音负载……

在我们老司机眼里,就跟空碗和装满水的碗一样,一眼就能分得清!

这车刚才拐弯时,车轮轨迹轻飘,连路边松软的残雪都压不出明显的辙印,分明就是一辆空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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