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在改变，有海外亲戚似乎也不再讳莫如深。
可是东北的风气与广省和南方不同，东北人相对保守，海外亲戚又不多，因此黄凤来知道宋嘉应有海外亲戚，千叮咛万嘱咐白柳不能到处说。
白柳也没有傻到和谁说，她只是要黄凤来心里有数。
她从广省回来，买了一些带给家人的礼物，尤其是广省的各种新式衣服。
大约吕平婉已经将糖豆视为自己的继承人，或者是旁敲侧击告诉白柳外面的世界有多发达。
吕平婉派人从港城购买家纺用品时，还特意为她带来一些港城的小家电，以及不少日用品。
确实是东北不常见，也几乎买不到的东西。
白柳不至于因为一点东西怀疑人生，她更不会因为生活的差距自惭形秽，笑话，她要是自卑，当年在皇宫里看皇妃和王孙贵族的奢侈生活时，早就怄死了。
她承认内地和外面有差距，也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吕平婉敢给，她就敢要，好东西分享给大家，借花献佛岂不美哉？
“你们看有没有合适的，等我大姐下午下班过来……”
她回来时东西太多，纺织厂便直接将东西先送到厂里，然后她和家人再一起拉回来。
四个人四辆自行车，都差点带不回来。
“你说你大老远拿衣服回来，你也不嫌累啊。”白杨将衣服包裹搬进来，至今气喘吁吁。
黄凤来紧接着说：“这么多衣服，就是不要票花钱也不少，我看你是以后不想过了。”
说着瞪向白柳。
白柳知道她妈没有说的话时：即使你有海外亲戚，人家发达也不是你发达，谁知道宋嘉应以后如何，你和糖豆都上学，日子咋办？
她笑眯眯不说话。
难道说人家想要糖豆，所以给的见面礼？
说出来怕是吓死大家。
“那边衣服便宜，我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对方送的，正好大家都有新衣服。”她快速将这个话题岔开，“妈，有新衣服穿还不好呀？”
“这不要票？真好啊，”李秀兰手里恰好拿着一件港城最流行款式的衣服，爱不释手，“这么好的衣服，以后能给小麦结婚穿。”
赵金芳担心李秀兰都拿走，忙不迭在衣服堆里挑挑拣拣，嘴里絮叨：“小枣也会改衣服，让她看看哪件喜欢，改改都能穿。这件好，那件也不错……我家白杨也是销售科的领导呢，出去也要穿得体面点。”
白家三兄弟相对克制，再加上男装花样不多，港城的衣服里有西装，他们跃跃欲试，又不知道是否合适。
还是那句话，七八年的风气并没有吹到大江南北，很多人想都不敢想，更不敢做。
黄凤来隐约猜到白柳口中送衣服的人就是“海外亲戚”，她隐晦看着白柳：“你和糖豆留下了吗？”
白柳刚好让大嫂试一件衣服，她笑嘻嘻地回头：“留下了妈，我们回来时就穿着新衣服。”
黄凤来其实是想问她能不能要这些衣服，白柳的回答是能。
黄凤来闻言点点头：“行，那给我拿那件黑色的——”
白柳拦下：“二嫂，你把那件深红色的衣服递过来，咱妈穿上肯定好看。”
“我不要，我这么大岁数穿红的不行，你们年轻人穿……”黄凤来满脸抗拒，哪儿有老太太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白柳完全不听阻拦，执意给黄凤来穿上。
“怎么不能穿，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在广市的时候还看到有年轻姑娘穿短裙，妈你别太封建。”她说着就给黄凤来穿上了衣服，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糖豆，你看是不是还有一包发饰在我们屋里，你去拿过来……”
吕平婉的助理真靠谱，不仅买了衣服过来，还有发饰等小商品，完美匹配时髦的新衣服。
白柳上辈子被当成瘦马养的那几年，学过的很重要的一门学问便是如何打扮自己。
即使旧社会与现在不同，流行的也不同，但美的东西和事物放在什么时候也不会变成丑陋，她的审美能力没得说。
糖豆咋咋呼呼带着发饰回来，白柳迅速给黄凤来打扮新造型。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俨然比城市老太太更加时髦。
说起来黄凤来年轻时也很漂亮，她的母亲当年是城里小姐的贴身丫鬟，父亲在老爷少爷身边伺候，样貌自然也过得去。
只是这些年的乡下生活，黄凤来过得比较粗糙又累，更没有时间装扮自己。
活着已经很累了，寡妇打扮容易遭人闲话。
这一捯饬，仿佛变了个人。
惊得白家三个儿媳目瞪口呆。
即使是白家三个兄弟，也是满脸震惊。
“咱妈年轻的时候不愧是向阳大队一朵花，我娘家妈没骗我。”赵金芳恍恍惚惚。
黄美玲是黄凤来出了五服的侄女，小时候见过黄凤来，说话更加直接：“我小时候就说妈好看，我娘他们还笑我人不大，但懂得美丑。”
白树是白家的第一个孩子，他对童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此时年老的黄凤来与他童年的记忆碰撞，不可避免让他升起一丝儿时的回忆。
最后化作一句：“妈，这些年你辛苦了。”
黄凤来有点不好意思，她嘴上说着别胡说，实际上也迫不及待去照镜子。
怪让人害羞的。
白柳看着几个嫂嫂羡慕的表情，又自觉给三人重新搭配衣服和发饰：“女人爱美是天性，以后南边的新衣服多了，大家该打扮就打扮自己。”
黄凤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么美，迫不及待跑出去显摆，她在向阳大队长大，有不少小时候就认识的好姐妹，让大家伙看看还认不认识她。
等白柳忙完，转头看到家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白家三个儿媳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她就不掺合了，默默退到人群中看着大家或羡慕或嫉妒的神色。
果然，审美也具有共性，女人就是要美丽。
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的身边，略带害羞地问：“白柳，你能不能也给我画个眉毛？”
白柳转头，忽然发现田雨也换上了新衣服。
“这是向南买回来的，我穿上咋就没你几个嫂嫂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