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和武鸿谦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那是‘污染’的源头？”温梦重复了一遍郑小希刚刚喊出来的内容。
在有过了之前和76号岗哨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个自称SAd-4号的超级人工智能接触的经历之后，温梦现在大概能够意识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所存在的“污染”是什么意思。
当然，她了解到的内容，也仅仅只是非常片面且不完整的判断。
简单的一句话总结就是，在他们这个地方，所有异常的、反常的、不正常的情况，大多都可以归结为“污染”所致。
就比如，他们最初遇到的那个诡异的废墟小镇场景，就是纯粹的“污染”严重扩散后，彻底发生了“畸变”的区域。
后来被毁灭的76号岗哨，也是因为里面被“污染”了，所以联邦政府判断这块地方已经没救了，并且，为了防止“污染”进一步扩散，便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来进行清理……
而76号岗哨遭受到的攻击来自于上方，但是爆炸本身，是自下而上的。
温梦默默的心想。
换言之，那个76号岗哨在建造之初，就在地下部分添加了足够它进行自我毁灭的炸药、又或者是他们这个世界的其它有效的热武器。
至于现在，她的诡异“复活”——其实也不确定到底算不算复活，以及武鸿谦之前身上那条金属大腿，包括对面这两位朋友身上的异状、连同现在周围这个堪称四分五裂的混乱场景，都是“污染”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具现化出来的模样。
“原来‘污染’还有源头的吗？”武鸿谦和温梦对视了一眼。
然后下一秒，武鸿谦“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跃跃欲试道：“那我们追上去，抓住它，是不是问题就解决了！？”
——虽然武鸿谦之前才被小怪物关一一这个所谓的“污染”“源头”咬了一口，不过，他也是真的追着那玩意儿上蹿下跳的跑了一路。
武鸿谦被小怪物关一一遛的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是真的。
但是，“源头”好像没啥别的攻击性，感觉并不是那么可怕，也是真的……
对于武鸿谦的兴奋和活力，郑小希和司常听到他的话语，那一瞬间就仿佛惊呆了一般。
两个人木着脸，紧紧的闭着嘴，谁也不说话。
武鸿谦刚站起来，便敏锐地觉出点不对味来，于是，他便有些讪讪的又在温梦身边重新坐下了。
温梦轻轻的拍了拍武鸿谦的肩膀，以作安抚，然后，她才看向郑小希，认真的问道：“你们刚刚说它是‘幼体’。通常来说，‘幼体’应该有对应的成熟体？或者‘完整体’才对吧？”
之前为了这事遭了老罪的郑小希表情极其诡异的点了点头，“理论上应该是有的，但是，也不完全……”
第一次听说“幼体”、“成熟体”、以及“污染源头”这个说法的温梦对此很感兴趣，好奇的追问道：“怎么说？”
郑小希：“因为只是理论上存在，事实上，没有人见到过真正的‘成熟体’。”
又或者说，真正见到过“成熟体”的人，早都已经被“污染”给彻底同化掉了，郑小希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上了后面的半句。
温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武鸿谦则是没有完全听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只是，从郑小希这里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其实也没有完全理解到，幼体为什么会如此的危险？
武鸿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腕处那一排不规则的伤口依旧摆在那里，看不出愈合的趋势来，但是也没看出有明显恶化的意思，反正时间过去的也不久，没中毒就是好事。
只能说，他被咬一口的确是挺疼的，还挺吓人，但还不至于到郑小希那般无比惊恐的地步。
看到武鸿谦的动作，郑小希和司常却是不约而同的微微皱眉。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随后，郑小希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你们两个还是看不到吗？”
温梦微微一怔。
武鸿谦倒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们应该看到什么？”
郑小希指了指他的手腕，“我们一直说的黑洞，在你们眼中似乎一直都是其他的形态。”
武鸿谦沉默了片刻，这件事他刚刚都说过一次了。
不过这会儿，他甚至又详细地讲述了一下那道伤口：“在我看来，这里是单纯的牙印，伤口很不规则的那种牙印。”
温梦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有些自言自语般的思索道：“我们双方眼中的世界，似乎出现了非常大的偏差。为什么呢？”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和武鸿谦同对面这两位陌生朋友之间最大的区别，并非是什么城市中的居民，又或者是生活在城市之外的流浪者、幸存者，而在于，她和武鸿谦本应来自于一个和这里截然不同的地球现实世界。
所以，他们眼睛里的差异根源，或许，其实是源自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本质区别？
想到这里，温梦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有些问题的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但是想要得出精准的判断确认，却又难于登天。
至少现在，温梦丝毫没有对此进行鉴别和判断的思路。
很多内容，她也只能进行一些猜测。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了，双方就这样对着静坐了一会。
司常犹豫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还没有说，那条被‘污染’的金属大腿最初是怎么出现的？”
温梦有些感慨：“最初啊……它好像，来自于一个梦。”
司常无法理解：“来自于一个梦？”
温梦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回答了司常的这个问题：“是的，最初的异常——也就是武鸿谦那条金属大腿，其实是来源于他的一个梦境。在那里，他的梦境成为了现实。当我把他叫醒之后，就发现，他的腿，已经由原本正常的人类躯体，变成了一条纯粹的金属构造了。”
提到梦境的时候，温梦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因为对方也已经提供了不少的消息，所以这一次温梦没有继续藏着掖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便相当坦然和流畅的和他们讲述了自己和武鸿谦在之前那个诡异小镇上的经历。
而温梦现在总结下来，开始觉得，那其实就是一个，关于错误的“复制”的奇诡故事。
只不过，她和武鸿谦的经历各有开端，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切似乎的确都始于一个无法辨别的梦境，而在梦醒之后，他们面临的“现实”则是在那个诡异的小镇上，进行了无数次的错误复制……
司常听完了，震惊到几乎是脱口而出：“之前76号岗哨的混乱和污染，其实是你们两个带进去的。”
温梦回给他一个略显冷淡又无辜的表情：“=_=”
讲道理，朋友，你这样说话的话，我们就很难继续往下聊了。
武鸿谦没温梦那么理直气壮，他则是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那个，我觉得话也不能这么说。”
并不想自己自己的同伴对此有什么心理压力和精神负担，温梦还是很会抓重点，态度有些淡淡的说道：“76号岗哨是被那个名为SAd-4号的超级人工智能炸掉的，按照他们联邦政府既定的处理原则。”
关他们两个莫名其妙沦落到这里、还上了手术台做人体交易的无辜地球人什么事？
郑小希则是深深的皱了皱眉：“你说那个小镇上，充满了错误的复制……”
可是这座城市之外的污染区，不管是联邦政府的数据，还是他们“巴别塔”教团这边掌握的信息，在这方面其实是一致的。
这座城市之外最危险的一个大面积的危险区域就是他们之前进入的那片林海。
而按照温梦和武鸿谦这两个流浪者的说法，他们之前从那个错误复制的小镇，是一路步行跋涉到了76号岗哨的。
人的行动能力摆在那里，一个人每天能走的距离是其实非常有限。
而在这么近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一个联邦政府、“巴别塔”教团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以“错误复制”为主要构成形态的危险污染区域！
郑小希实话实说：“我之前从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复制小镇’，而且，联邦政府那边应该也不了解这个消息，要不然，他们对于76号岗哨发生的变乱，不会那么的惊慌，举措也不至于这么极端……”
如果是稍有了解的“污染”形态，联邦政府那边，能救一下还是会救的。
毕竟，76号岗哨的建造本身已经花费了大量资源，这不是随随便便牺牲一两个小队的事情，而是一种堪比壮士断腕程度的严重损失和决断……
听到郑小希的说法，温梦一时间还有些诧异：“原来你们那个联邦政府，对城市周围的环境还是有所了解的？我还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管呢！”
郑小希：“……”
她虽然对联邦政府没多少好印象，但是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还趁机骂两句联邦政府那边。
毕竟，郑小希自己也心知肚明，“巴别塔”教团这边的做派从来无愧于他们的“邪教”名号，简单点说就是，这边更不是人……
关于那个意料之外的“复制小镇”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郑小希重新看向了武鸿谦，下意识的瞅了瞅他手腕上的微小黑洞，旋即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莫名的，和那个微小的黑洞对视的时候，郑小希有一种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的诡异错觉……
她摇了摇头，另起话头补充了一句道：“在你刚刚指出来之前，我们其实也根本没有看到过那只幼体。”
武鸿谦不解的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道：“我之前这一路都是追着那只黑色的小东西过来的呀！”
说完，武鸿谦还下意识的看向了温梦。
——他就是跟着那个所谓的“幼体”一路跑，然后才幸运的找到了温梦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武鸿谦甚至有些感激那只“幼体”咬了他一口。
温梦也仔细的回忆了一下。
的确，刚刚在武鸿谦提起之前，她也不曾注意到旁边有一只长得像黑色毒蛇一样的诡异生物。
不过，那只“幼体”浑身乌漆嘛黑的、又是细细长长的一根，在路边的角落里趴着，寻常注意不到也是正常的……
而后，温梦突然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武鸿谦手腕上的伤口。
郑小希和司常惊骇之下，瞬间后退了两步。
温梦：“……”
武鸿谦：“……”
怎么感觉这两位陌生朋友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一惊一乍的了……
郑小希和司常惊悚而又愕然的看到，温梦都把手伸到那个黑洞里面去了。
等温梦收回手的时候，那只纤细的手，就仿佛是从黑洞里凭空生成一样，整个画面流畅而清晰，却有种难以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然后，温梦还轻声说道：“摸着也是伤口啊……”
就是伤口太密太碎的，感觉好了肯定得留疤。
武鸿谦被摸的浑身一个激灵，他忍了一会，身体还稍稍的抖了一下，终于还是语气里还带点委屈的小声出声道：“嘶，疼。”
司常得到了他最在意的问题的答案。
只可惜，这个答案本身，显然并不足以解决他的丝毫困扰。
至此，双方的话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两边的四个人彼此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郑小希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主动开口和温梦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正陷入自己思绪的温梦被打断之后，说话的语气都稍稍停顿了一下，重复道：“打算？”
郑小希接着说道：“是啊，就算再怎么出现意外，人总是要对未来进行一些规划和打算的嘛！”
大概是因为，对面眼睛里看到的自己是人类的形态，以至于，郑小希自己明明还处在一只变异老鼠的身上，但是，她说话时的声音，都从老鼠怪异的尖锐变得稍稍正常起来了。
而且，郑小希也是早就看出来了，温梦和武鸿谦两人之中，虽然状态更为古怪、和“污染”关联密切、身上藏着很多秘密的人是那个看着思维有些单纯的男人，但是吧，这两个人里面，真正拿主意的人却是刚刚才从废墟中苏醒不久的这个女人。
——并且，这两人明显非常的互相信任彼此，同她和司常这种顺路搭个伙、随时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翻脸的塑料友谊完全不一样。
“对未来的打算啊……”温梦轻轻的笑了下。
她的语气很温柔，但是字里行间，却带着点说不出的压抑和难过，只是很轻很柔的憧憬道：“我们的打算，当然是要先好好的活下去呀！”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要找到回家的路。温梦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
只是这个真正的目标，就没必要告诉对面两个陌生的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