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已置身于一片纯白的空间中，脚下是泛着月华般柔光的云层，踩上去如踩在蓬松的棉絮上，每一步都漾开细碎的光纹。不远处悬浮着一道半透明的系统虚影——形似六边形光棱体，表面流淌着二进制代码组成的流光，核心处有一颗脉冲状的蓝色光点，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机械质感，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丝不易察觉的严肃。“恭喜玩家完成交易。”系统虚影缓缓浮动，蓝色核心光点闪烁频率加快，“按照约定，所有参与此次副本的玩家，将全部脱离全知。”
叶羽衡还有些晕沉的脑袋在听到“全部脱离”时，像被冰水浇头般骤然清醒。他猛地从云层上坐直身体，指尖因用力而攥紧，指节泛白：“当真！确定是正常脱离吗？不会一出去就死亡吧，是一点伤口都没有的出去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若是常人早已语塞，可面前的系统虚影只是微微旋转，蓝色核心光点规律闪烁，有条不紊地回答，“是，不会，是。但离开副本后，所有与全知相关的记忆将被清除——这是标准流程。”机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标准流程？”叶羽衡心脏骤然缩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滞涩了半拍，“我和宁熠是在全知里认识的，要是记忆消除……”话音渐弱，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对，消除记忆是为防止玩家产生认知混乱。”系统虚影的流光突然加速，机械音里竟掺了丝调侃，“毕竟在这里，玩家食不果腹、寝不安席，日均遭遇三次袭击，精神长期处于应激状态。清除记忆后，你们会忘记战斗本能，回归正常生活。”
这点叶羽衡深有体会——从副本出来后，他常因杯碟碰撞声突然摆出防御姿态，也会因别人拍肩而条件反射地肘击反击。可若代价是遗忘宁熠……他猛地摇头，“不行！我和宁熠的记忆不能没有。”
“但这是脱离全知的必要条件。”系统虚影的蓝色核心骤然变暗，机械音恢复了最初的冰冷，再无一丝情绪起伏。
“必要条件就不能通融？”叶羽衡向前踏了半步，云层被踩出一圈涟漪，胸腔剧烈起伏，“我们帮你斩杀邪佛，相当于替你清除bUG，难道换不来两个记忆名额？”
“滴，检测到玩家情绪激动，”系统空间忽然散发一阵刺目的白光，叶羽衡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再放下时，周围已化作一片幽静的山林——天光如碎金透过松针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松针与野菊的清香，远处隐约传来溪流淙淙声，脚下青石板路蜿蜒至雾霭深处。
石桌凭空出现在空地中央，桌面泛着温润的玉光，上面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碧螺春，两只青瓷茶杯倒扣其上，“玩家可以先坐下平复心情。”
叶羽衡深吸一口气，知道激动不利于谈判。他走到石桌前坐下，食指与拇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给自己斟了杯茶。对面石凳上倏地浮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琥珀色瞳孔里闪烁着数据流般的蓝光，正优雅地舔着肉垫。“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系统化身的小猫用爪子拍了拍桌面，杯盏轻颤：“根据生物行为学算法，毛茸茸的哺乳类形象最能降低人类戒心，且猫科动物的优雅姿态不易引发攻击欲。”尾巴尖的毛旋突然闪烁成二进制代码。
叶羽衡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桌面划出“功劳”二字：“这次诛杀邪佛，我和宁熠在里面可是出了大力气，既有功劳又有苦劳。”
“是，宁熠设阵法，你毁邪佛像，确实功劳很大。”系统承认这些，毕竟如果不是叶羽衡在好几个副本砸破邪佛像，它也不能这么快锁定祂。
“所以啊，”叶羽衡屈起指节叩了叩桌面，杯盏发出清脆回响，“这么大的功劳，换我们二人保留记忆而已，又不是要你破格赐法宝、开权限。”他刻意放缓语速，目光紧盯着小猫瞳孔里跳动的蓝光。
系统被说动，“可以不消除你们二人的记忆，但是，你们不能将全知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好。”
口说无凭。系统小猫抬起肉垫，虚空一划，半透明的光纹卷轴在石桌上展开，金色符文自动排列成条款。叶羽衡指尖微动，在卷轴末端签下名字，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两道光蝶没入他和小猫眉心。
看着那道悬浮的光门，叶羽衡指尖微微颤抖——门后隐约传来熟悉的人声。他深吸一口气，将系统赠予的记忆护符攥在掌心，大步上前拉开那扇门，光流瞬间将他吞没。
门外是焦急等待的恋人，叶羽衡的突然出现让宁熠很是惊喜。刚刚脱离副本的时候他发现叶羽衡不见了，以为系统又出了什么事，幸好，人还在。
“你怎么在这？”叶羽衡环顾四周——本该是熟悉的房间，此刻却化作星光笼罩的山林，夜风卷着松针清香掠过鼻尖，他下意识攥紧衣角，“我们进副本前不是在宿舍吗？”
“系统说要我在无人处等你。”宁熠的声音带着刚重逢的微哑，双臂穿过叶羽衡腋下将他圈住，掌心贴着他后心轻轻摩挲，指腹碾过被冷汗濡湿的衣料，“别怕，我在。”
叶羽衡僵硬的脊背在熟悉的体温中渐渐松弛，他把额头抵在宁熠锁骨处，闷闷地讲述与系统的交易。话音未落，腰上的手臂突然收紧，宁熠滚烫的呼吸扫过耳廓：“就算忘了一切，我也会在人海里把你捞回来。”
叶羽衡仰头望进他眼底，星子在宁熠瞳孔里碎成光点：“哪来的自信？”他指尖戳了戳对方胸口，却被宁熠顺势握住，指节被轻轻啃咬。
“因为第一眼就想把你拐回家。”宁熠低头含住他的唇，吻得又轻又狠，舌尖撬开齿关时，叶羽衡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松涛声——原来安稳的夜晚，连风声都带着甜味。
满天繁星垂落如碎钻，夜风卷着松针在他们脚边打转，往后天高云淡，身后有无数个不必担心生死的明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