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听到念同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念同这么喜欢她，皇阿玛也喜欢，让她在宫里长长久久地陪你不好吗？”
“皇阿玛，您应该很喜欢我亲生额娘吧？”
念同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胤禛，这副泪水将落未落的样子，瞬间让胤禛心疼得不得了。
猝不及防之下，他似乎来不及细想为何黛玉会和念同讲年世兰，顾不上心中的一阵刺痛，径直说道：
“是，很喜欢。”
念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她哽咽着说：
“听说额娘曾经也是个爱骑射的女子，每旬都要去打马球。”
胤禛点了点头，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微笑。他说道：“是。当初皇阿玛初见你额娘的时候，她便是一身火红色的旗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驰骋在马场里，笑得恣意且张扬。”
“那皇阿玛，额娘后来嫁给你以后，还骑马吗？”
胤禛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年世兰的身影，但却发现自己对她婚后是否还骑马这件事竟然毫无印象。他不禁有些恍惚，是啊，还骑马吗？好像自从年世兰嫁入王府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骑马了。
她入府后，先帝举行过五次木兰秋狝。她是侧福晋，却是个汉人，不能像嫡福晋一般直接带去。可那时候的自己一开始为了顾全大局，并没有特别申请带上她。
后来，就是她小产伤身，自然只能留在府里休养。
再后来……她就再也没提过骑马这档子事儿了。
但她明明曾经是个那么爱骑马的女子。
不，不是的。她不去骑马，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愿的！
她都嫁人了，自然是把忠心放在家里，放在相夫教子上。
不是朕不允许她去骑马，朕这么喜欢她，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限制她？
可，真的是她自愿的吗？
“念同，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胤禛摸了摸念同的头，想要转移话题，不想让他过多地纠结于这件事。
“儿臣确实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念同乖巧把头靠在了胤禛的手臂上，“但儿臣这几日跟着额娘读书，读到了北宋晏殊的《浣溪沙》。里面说：‘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皇阿玛，如果澜依姑姑做了儿臣的庶母，儿臣不高兴，妹妹不高兴，额娘不高兴，儿臣的亲生额娘定然也会不高兴。”
胤禛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如果换作是年世兰，恐怕早就撒娇卖痴，对自己生闷气了，说不定还会借机狠狠地整治一下叶澜依。
那些年来，年世兰在后宫中所做的那些事情，他虽然一直都没有去过多干涉，但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只是因为他对年世兰还有几分情意，也知道她是因为太过在意自己才做出这些，所以才不愿意去深究罢了。
和那些女人相比……当然还是年世兰能出气更重要。
胤禛转头看着抱着霖和，和眉庄一起低声哄着孩子的黛玉，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念同。
一个呼吸间，他想起了很多张面容各异的脸，或喜或怒或嗔。但这些面孔如同幻影一般重叠在一起，最后都成了欲哭无泪的模样。
胤禛轻叹了口气：“朕知道了。你们下去玩吧，朕和你们额娘还有些话说。”
念同抬头看了眼黛玉，便轻巧地跳下，牵了霖和的小手，行礼告退了。
“你们两个……”
孩子一走，黛玉和眉庄便一同跪了下来。
“臣妾知罪。”黛玉低着头，声音似放松了些。
胤禛手中的持珠被他甩得哗哗作响，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膝头。
他静静地看着黛玉，想起她入宫，十年如一日地勤谨，还给自己养育了三个儿女。倒真人如其名，玉石一般温润。
想到这里，胤禛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了。白璧微瑕，何必计较。
毕竟，人无完人。
更何况，念同说得是，不如怜取眼前人。
“罢了，罢了。这事儿便过去了吧。”胤禛终于开口说道，他朝着黛玉伸出手，示意她起来。
黛玉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让胤禛的心中更是软了三分。
“既然你和念同都不愿，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但是玉儿，聪明是好，太过聪明却不是好事。你入宫多年，自该明白。”
“是，臣妾知罪，以后断不会再行差踏错了。”黛玉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下情绪后说，“臣妾小厨房新做了两个菜，清新爽口的，皇上晚上可要留下来用晚膳？”
胤禛却起了身，提了提肩膀松快一下：“不了，朕前朝还有折子要批，就先回去了。”
长舒一口气，黛玉坐下后，眉庄马上贴了上来，用帕子帮着黛玉把脸上的泪痕擦掉。
“眉姐姐，今日又连累你了。”黛玉紧紧握着眉庄的手，心里揣了满满的愧疚。
“一家子姐妹，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呀，就是太见外了。”眉庄捏了捏黛玉的脸，把手帕重新塞到袖子里，“是你真觉得连累了我，那就还不快把你小厨房新制的菜端上来给我尝尝吧。”
黛玉听到这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这话可太没良心了，我这哪次新作的吃食，不是头一个给你送过去尝尝鲜？刚说的那些，你还能听不出我是什么意思？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一会还是得让赤鸢送两道菜过去。”
事到如此，叶澜依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但到底夜长梦多，虽说皇上一言九鼎……黛玉还是打定了主意过段时间就把澜依放出宫去——只要澜依愿意的话。
“说来，这次出事，也是钦天监做得太过了。”黛玉洗净了脸和手，重新匀面上妆，把刚才抱孩子脱下来的护甲重新戴上。
“这倒是，之前都挺沉稳的，谁知道这次怎么这么着急。”
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可能，黛玉和眉庄震惊地朝彼此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