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村东头周家那小子领回来一个婆姨。
长的比明星还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比绸子还顺滑。
荼皎，婆姨本姨。
他披散着及腰长发，穿了一件厚厚的羊羔绒外套，领子设计的比较高，保暖的同时也遮住了一部分脸。
笨蛋正绕在荼皎身边，绘声绘色地讲述村头大妈们关于自己的“八卦”。
荼皎听的津津有味，从这些八卦里他还能获得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三年前白相亦的养母杀了他养父，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再比如，他养父十二年前卖掉了白相亦年仅三岁的妹妹，白相亦迄今为止还在寻找他妹妹。
还有，白相亦的祖奶原先姓白。
祖奶经常照顾白相亦，这才没有避免白相亦被虐待至死。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相亦的艺名才以白为姓。
【他们还说白相亦是个天才，要不是因为那件事，他现在绝对厉害的不得了】
“什么事？”
【没说】
荼皎有点好奇但不多，且白相亦一点也不想自己了解他的过去。
他其实没有跟白相亦回村，就是路上遇见了同村的人，没想到消息传播这么迅速。
荼皎在镇上租了一个独立院子，采光非常不错，很适合老人家居住。
【周家人也太过分了，为了骗白相亦回来，竟然说祖奶死了，让他回来奔丧！祖奶突然生病住院，他们不管不问，还编造这种谎言】
周家人简直是蛇鼠一窝，看见白相亦做明星，就想吸他的血。
几个月前白相亦回村看望祖奶，也少不了跟他们有一些冲突。
祖奶在镇上的医院住院，这个院子距离医院非常近。
不到一个小时，白相亦就推着祖奶回来了。
祖奶已经快九十岁了，头发全白，靠在轮椅上昏昏欲睡，看起来精神头不太好。
白相亦将祖奶扶上床，替老人家盖好被子。
“我们直接将这座院子买下来，老人家以后生活在这里怎么样？”还能避免和奇葩亲戚来往。
冬日的太阳亮的刺眼，温度却很低，白相亦开口唇边就有白汽：“祖奶年纪大了，安土重迁，她还是想回到熟悉的地方。”
祖奶的五个儿子全死了，孙子辈重孙辈也都不跟她亲，她独自住在老屋。
荼皎算了下日子，现在是一月三号，农历新年还有十天。
“我们在这里过年吧，年后送祖奶回去。”
剧组也放了年假，所以现在两人都挺闲的。
白相亦有自己的打算：“我准备给老屋重新刮一层大白。”
老屋已经很多年没有粉刷过了，阴冷潮湿，有些墙皮都脱落了。
不过现在年关将至，卖腻子粉和其他一些材料的店铺都关门了。还有活动脚手架，得去租一个，搅拌用的电钻同样也得租，没有必要买。
【他还挺能干！】
既可以在镜头前发出自己特有的光芒，又能为老人家粉刷房子。虽然脾气有些狗，但是笨蛋不得不承认，它家宿主大人的眼光还是依旧好。
荼皎一双细白的手贴在白相亦两侧脸颊上，故意冰他。
“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决定帮你一起粉刷。”
白相亦很想说刮大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忽然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算了，等他觉得没意思自然不会继续留下。
“好。”
医生给祖奶开了很多镇定安神的药物，所以祖奶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吃饭也是白相亦送进去。
镇上还是很淳朴的，庙会赶集，有许多小摊子卖大红灯笼、红包、小孩子穿的虎头鞋......
荼皎拉着白相亦到处转悠，买了一些金灿灿的福字和对联。今年是兔年，他还买了好几个手工缝制的兔子玩偶，邦邦硬，可以给几只狗子玩。
祖奶让白相亦买了一些红纸，这几天她精神好了一些，床头的日历已经撕到一月九号，马上就要过年了。
她拿着一把剪刀，对折红纸，不一会儿就剪出了一张兔子窗花。
祖奶又剪了一张红纸，白相亦端着蒸蛋进来。
祖奶将剪好的红纸放在一旁。
“祖奶在剪什么？”
红纸没有打开，看不出来是什么。
祖奶笑笑，声音苍老:“过年了，我又想起从前坐在天井里，看我娘剪窗花的时候。那时的天还很蓝...咳咳咳...”
白相亦放下碗轻拍祖奶的背:“如果您想回去...”“不回去。”
祖奶打断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拈起盘子里的一颗冰糖话梅咂摸味道。
白相亦抿唇，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没脸啊...”
白相亦心里一股疼痛蔓延开:“祖奶...”
单纯的女学生怎知人心险恶。
祖奶十七岁时被人贩子从城里拐到上塘村，在那个愚昧贫穷的年代。
他们给祖奶更姓改名，囚禁她。
没有打骂。
然，一朵热烈而美好的花朵，在深渊里终究枯萎。
书声琅琅，鸟语花香。
与谁有关呢？
和她无关。
祖奶生过两个女儿，刚一出生就被溺死了。在那个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两脚羊、易子而食都不罕见，谁会在意两个女娃娃。
也许是作了太多孽，周家的几个儿子都早早死了，不过还不够绝，他们的孩子却延续了这罪恶的血。
祖奶又扯出好几张红纸，用颤抖的手剪了一会，白相亦给她喂蒸蛋，她斜过头没吃。
剪好了，摊开一看，好几个漂亮的“囍”。
祖奶写字很漂亮，但她已经几十年没有拿过纸笔。白相亦记得小时候，祖奶常抱着他，用一根枯树枝在雨后有些潮湿的土地上教他写字。
他哪里懂得什么笔锋，只是觉得祖奶写的一横一竖都那么好看笔直，他恐怕一辈子也学不会。
“给希希结婚时贴。”
希希是祖奶给白相亦起的小名，希望的希。
只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偷偷叫。
结婚吗？白相亦努力扬起唇角，故作轻松:“好啊，那祖奶到时候可要给重孙媳妇一个大红包。”
祖奶打了一个哈欠，耷拉下眼皮，快要睡着了。
“祖奶您先别睡，我把蒸蛋热一下您吃了再睡。”
祖奶“嗯”了一声，看起来更困了。
刚刚吃了药，人最容易困倦。
白相亦一手端着蒸蛋，一手拿着祖奶剪的囍。
荼皎跟他打了个照面，注意到他手里的剪纸:“很漂亮。”
他拿起一张没有打开的，是刚刚白相亦进屋时祖奶剪的，白相亦没注意一起带出来了。
“白书雅。”
荼皎缓缓念出那几个字，只见白相亦眼眶通红。
这三个字用大红纸剪出来，不知情的人会觉得吉祥喜庆。
白相亦只觉得红的刺目，那是祖奶记忆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