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丹紧盯着青年的背影。
他持枪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抓握一下。
他在犹豫。
白菲菲眼中凄楚难以言表,望着那绝情离去的身影,
她有种被舍弃的无助。
虎山呼吸凝重,凌厉的眼神四处环顾。
“两米七,三米三。”
脑海中默默估计了一下自己和持枪两人的距离,他不由觉得有些颓然。
饶是能将二者一击毙命,可对方若在这个距离开枪,
他躲不掉。
莫丹迟疑的时间并不长,冥冥中那股子不安,令他放弃了阻拦江燃离去的念头。
严勇信却僵在了原地。
他眼神落在虎山身上,明显流露出清晰的不忍之色。
对方毕竟追随他的时间不短,替他办过很多腌臜事,也多次保他安危。
就这么一走了之,他委实于心不忍。
江燃眼见对方有枪,明哲保身的做法不算有错。
可错就错在,为何会自大到不听劝阻,非要在敌我不明时,以身犯险。
再者江燃已杀他心腹二人,倘若虎山死在这儿,
他手底下武力值不俗的心腹,就又少一人。
武者虽用金钱利益也能笼络,但想要对方忠心耿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严哥,您先走,我有办法脱身。”
虎山似察觉到他的犹豫,表情中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母亲和姐姐皆有遗传病,严勇信耗费巨资,才让他的家人多活了数年光景。
这条性命,比之对方恩情,委实太轻。
“脱身?”
莫丹紧绷的身躯,在江燃背影彻底走出昏暗灯光的覆盖范围,没入黑暗中时,才终于松懈。
见杀掉老肥的虎山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替自家老大着想,顿时忍不住趾高气昂道。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了阴曹地府,跟阎王爷说吧!”
他不打算留着虎山性命,对方威胁太大。
枪口上扬。
濒临死亡的杀机,瞬间将近在咫尺的虎山淹没。
不过他眼中并无恐惧,反而充斥着一丝冷厉。
可以赌!师父教过的!
虎山微眯着眼,耳中已听不见任何声响,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躲避枪械,无需快过子弹,只需在其扣动扳机的一刹,躲开既定的弹道即可。
只需要快过这两人,就可以!
虎山周身肌肉紧绷,视线死死盯住持枪二人的双手。
等待……时机。
下一个刹那,虎山窥见两人的手掌,有了极其细微的动作。
就是现在!
“死!”
随着一声暴喝,风雷电掣间。
虎山以掌借力,已伏地窜出。
他压低身形,意在避开莫丹二人枪口,或者说,避开要害。
下一瞬,他虬结的肌肉臌胀膨出,右腿如鞭,一击抽在莫丹脖颈处。
伴随着嘎嘣一声,对方头颅失去支撑力,如半融化的雪糕,耷拉在一侧肩膀上。
虎山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不对——
下一秒,他表情再度变得凝重,却多了几分疑虑。
怀揣着这样的情绪,虎山缓缓偏过头。
而后,整个人身体彻底僵住,目光中复杂的情绪尽皆化为惊骇。
方才掏出第一把枪的人,仍维持着举枪的动作,
可是,直到莫丹的脑袋被他踹断,都未能成功扣下扳机。
莫丹亦是如此。
两人都没有开枪。
这就是最令人恐怖的地方。
饶是他身手再好,速度再快,也绝对快不过对方动一动手指的速度。
而且不仅仅持枪二人,连带着他们的同伙,也如雕塑般静默的立在原地。
全无声息。
虎山喉头涌动几下,望着方才犹豫少顷,还是选择仓惶往外跑的严勇信背影,脱口而出。
“严哥!”
严勇信脚下一个踉跄,惶恐间认为虎山将死之际要说遗言,
脚下未停,只碍于情分侧目看了一眼。
入目景象,令他思维一滞,左右脚也绊在了一起。
……
虎山绕着每个人走了一圈,默不作声的走到了严勇信身边。
“怎么样?”
严勇信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追问。
虎山数次张口欲言,却跟被噎住了喉咙一样。
深呼吸几口气后,才在严勇信紧张的目光中开口。
“死因是前脖颈和后脖颈处的血线。”
他话语声有些发凉。
严勇信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就像一根线,用极快的速度掠过他们的脖子。”虎山苦笑道。
“由于速度太快,血都渗不出来。”
严勇信倒吸一口凉气,难以自制的回头看了一眼,“是江先生吗?”
呆呆站在床榻旁边的白菲菲,听见这句话,无神的目光终于泛起涟漪。
她声音干涩的朝着虎山致谢:“刚刚心里太乱,还没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虎山摆了摆手,并未回应。
他越过床榻,绕着莫丹的尸体转了一圈,终于在老肥身死的立柱旁驻足。
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工厂承重柱厚重无比,即便厂房废弃不用,它依旧承载着建筑体的压力,
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分毫变形的痕迹。
然而此刻,立柱之中,却深深嵌着一枚绿意盎然的叶子。
虎山伸出手指捏住叶片,用力往外一拔。
分毫不动。
他眼睛微眯,手中力道加重。
直至用尽十成力,才终于将裸露在立柱之外,约摸占据三分之一的叶片扯了下来。
嵌入钢筋混凝土深处的那部分,仿佛许多年前浇筑在其中一样,再没人能将其取出。
严勇信蹬蹬几步走了过来。
“不用谢我,莫丹在我动手之前,已经死了。”
虎山抬头闭眼一瞬,自嘲的笑了笑,才低声回应了白菲菲一句。
果然是……他。
我没有被放弃。
其实刚刚得知莫丹等人全部身死时,白菲菲就已经猜到动手的人是谁。
现在得到虎山肯定的答复,她心中郁气,莫名就散的干净。
余下的,也仅仅是对床榻上衣不蔽体,饱受折磨的田晶晶怜悯与同情更多。
至于江燃为何会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此刻也不觉得奇怪了。
似乎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她本就该意识到的。
虎山说完话,也没等白菲菲回应,举起指尖仅剩三分之一的叶片,
看向有些无措的严勇信,扬起嘴角涩然一笑。
“是樟树叶。”
“刚刚进厂房前,江先生顺手摘了几片叶子。”
“我没看错的话。”
“就是樟树叶。”
“片叶杀人,是为暗劲。”
“十步之外比枪更快,是为化劲。”
“江先生,是足以横压宁州武道界的——”
“绝代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