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金海燕说，因为苏茉这个肚子，整个知青点人人自危。”
顾胜昔不太理解，什么意思？苏茉不是给肚子里的孩子找到爹了？
“她之前一直想造成意外流产借机讹钱。”张红梅撇撇嘴，奇怪这世界怎么会有人如此厚颜无耻：“后来还是金海燕说了一句话，逼得她不再想一枪俩眼。”
“金海燕说，你要是再想祸害我们，别怪我榉报你未婚先孕，耍流氓。”
每一个时代的公序良俗大致相同却又各自不同，穿越人士大的苏茉大概还不太习惯这个世界作风问题对人的杀伤力有多可怕。
在她的世界未婚先孕算什么？未婚生子的明星都大把，什么剧组夫妻，合同夫妻，到这个世界大概都够枪毙几个来回了。
苏茉也是在金海燕这句阴森森的警告中消停下来，于是开始一心一意想要把这个孩子给折腾下来，借机讹人这件事却不再想了。
事与愿违的是，她花样翻新的都快折腾出打胎三十六式了，把自己折腾得黧黑枯瘦，憔悴不堪，一个多月下来却是容颜不知何处去，肚子依旧笑春风。
该留的不留，该走的不走。
苏茉看着自己耳朵下面那块触目惊心的斑痕，似乎看见了之前那个仓皇的云娇娇，于是她实在是不敢折腾了。
顾胜昔自然也看见苏茉那块指甲盖大的斑痕，心里明白看样子苏茉的库存终于彻底告罄，对她的反噬也已经开始。
张长河样貌一般，个头也一般，跟现在的苏茉坐在一起看着倒是很般配，顾胜昔实在是佩服他大海一样宽广的胸襟和勇于接盘的精神，明知道苏茉肚子里的娃是谁家的，竟然也能言笑晏晏跟她坐在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
席面有点寒酸，玉米面的野菜团子是主食，一盆黑乎乎的海带咸菜汤，一大盘子豆腐渣炒韭菜，唯一的荤菜是炒猪肺。
要知道内脏本就是猪身上最便宜的，而猪肺又是所有内脏里最便宜的，尽管如此，知青们依旧很快把这一盘炒猪肺很快抢夺一空。
顾胜昔一口没动。
她讨厌猪肺的口感，软塌塌的气泡口感，像是嚼一口毫无生命的烂掉的海绵。
张红梅姐妹也一筷子都没动。
苏茉有孕在身，倒是没少动筷子，见四家子代表队这边三人都没吃猪肺，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酸溜溜的说：“预备的简陋，想来你们四家子那边伙食好，都不稀的吃这破玩意吧？”
一句话说的一桌子吃的和没吃的都集体沉默。
都说一孕傻三年，顾胜昔现在发现这句话果然有道理，之前总还觉得苏茉要比目光短浅的云娇娇聪明一些，现在看来，她竟然还不如云娇娇。
云娇娇虽然鼠目寸光，但是人家膝盖软，见风使舵的功夫简直比她姑姑还青出于蓝，典型的见势不好，立即跪倒。
所以她纵然占不着什么大便宜，不使劲作死的话她也吃不了什么亏。
虽然新郎新娘一点办喜事的感觉都看不出来，可好歹这也算是苏茉和张长河的结婚喜宴，就因为一道炒猪肺，苏茉把吃的和没吃的都给惹了，这话术准平也是令人崇敬。
张长河冷着脸斜睨了旁边的女人一眼，很快换上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来：“别搭理她，这人一高兴就满嘴跑火车，来来来，大伙都吃，东西预备的不太好，是我们两口子的一点心意，咱们是少了管了，多了管饱，不管怎么说，都谢谢兄弟姐妹们今天来捧场，谢谢大伙！”
说完，一手拽着苏茉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躬，算是这场古怪婚礼上唯一具备点仪式感的一幕。
大家也都纷纷送上祝福：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反正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口号。
顾胜昔还记得外婆讲过邻居的故事，八十年代初开始计划生育，这个邻居是第一批被强制送去做绝育手术的育龄妇女，第一次上手术台打了麻药实在太过紧张，医生于是就跟她唠嗑，结果邻居一张嘴全是口号：“战天斗地，人定胜天！不怕地减产，就怕人变懒！一家只要一个孩……”
出院时医生还夸她：“你是最支持我们工作的同志，谢谢！”
可见广大劳动群众对这些口号有多熟悉。
只是说的人未必真心，听的人也不当回事。
每个人随了五毛钱的份子钱之后，这顿喜宴就走到尾声，从此这世间又多了一对夫妻。
顾胜昔也参加过两场屯子里的婚礼，关系特别铁的礼单上有上五块钱的，还有给买枕巾脸盆暖水壶的，可是看看苏茉和张长河这对，礼单上无一例外全都是五毛，哪怕有一个人随了一块，都不算这两口子太失败。
几个人回去的路上张红梅就迫不及待跟顾胜昔说：“也不知道张长河在想什么，明知道苏茉都已经……还要跟苏茉结婚，帮着那个死了的男人养孩子。。”
“或许这就是真爱吧。”顾胜昔回答得漫不经心，真爱嘛，舔狗们永无下线的降智行为的唯一理由。
感觉这些年真爱都让这群家伙给祸害得无比埋汰了，弄得如今一想到这个词，顾胜昔就总不自觉把它归类到贬义阵营里头去。
张红梅嗤之以鼻：“真爱个屁！真的喜欢苏茉为什么一直推脱着不肯扯证？”
原来苏茉曾经不止一次提出要立刻扯证，都被张长河以她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等借口推掉了。
那张长河这谜一样的操作还真是令人莫名其妙。
走出知青点没多远就看见一个黑影摇头晃脑从路边的草丛里钻出来，张冬梅吓得一哆嗦。
“嗷呜~~”
“别怕，是虫虫。”
似乎很高兴在这样没有月亮的时候顾胜昔还能一下就认出自己，虫虫走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来回的蹭顾胜昔的裤腿。
不远处又出现个瘦高的人影，这次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阿凛。
“出来接小昔啊！”张红梅跟君凛打招呼。
“嗯。”
君凛回答完之后默默走在顾胜昔身侧，虫虫则撒着欢的一路往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