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仿佛看穿了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淡淡收回了视线。
小宫女将药碗端起，用勺子小心地舀起一勺药，便要喂给宁墨：
“娘娘，药已经凉好了，您趁热喝吧...”
“嗯，放着吧。”
宁墨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显然是不想喝的，小宫女一时之间，手里拿着勺子僵在了原地。
她也不好将宁墨的嘴撬开，直接喂给她。但是看宁墨这样子，又必须得喝药了...
而宁墨现在闭目养神，并没有心思搭理她，小宫女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宁墨睁开眼睛，只好悻悻地将勺子放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宫女一直没有离开床榻跟前，似乎准备着，等宁墨一打算喝药，她便喂给她。
但她等到药都凉了，宁墨也始终没有要喝的意思。
小宫女只能将药碗端起，打算热一热再端上来。就在这时，宁墨终于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一怔愣，显然没想到宁墨难得的开口，竟然只是问这个问题。
但还是迅速回过身来，手上还端着托盘，对宁墨福了一福，说道：
“回娘娘，奴婢名叫惜春。”
“惜春？”
宁墨念在嘴里重复了一句，这并不是她宫里的人。
当然，她之前都已经被罚到了偏宫去了，宫里的那些侍从喝宫女还不知道都被打发到哪里了，这可能是被临时拨过来服侍她的。
“你下去吧。”
宁墨再次闭上了眼睛，看样子疲倦的很。嘴唇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进水，都已经干裂开。
趁着小宫女离开的间隙，宁墨又给自己喂了几个药丸，感觉身上受伤的地方感觉好了一些，这才取了点水给自己喝掉。
857一边监视着小宫女的动作，一边喝宁墨汇报：
【大佬，刚刚那碗药我查探过了，里面没有下药...她现在也的确在温药...难道，咱们真的错怪她了？】
宁墨摇了摇头，再次闭上了眼睛，同时对着857说道：
“但是你忘了？她和昨天晚上的那个小宫女，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昨天晚上，宁墨醒来的时间很短，而她醒来之前，小宫女就去熬药了，因此宁墨其实是没见过先前的那个宫女的。
但因为宁墨的感觉，虽然是闭着眼睛，但还是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更何况还有857在实时转播。
虽然这些宫女们都是一样的发饰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装扮，两个宫女差别也并不大，但宁墨还是在见到这个宫女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她不是先前那一个！
至于先前的那个去了哪里，857也并没有关注，只以为她是偷懒去了。
这么一看，其中也许真的有内情在！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宁墨并不怎么喝小宫女送来的药，但小宫女还是一直留在宁墨面前服侍着。
这宫中除了她，倒也没有别人会在宁墨跟前凑着了。
齐宣王在那之后只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一坐，过不了多久就走了。
第二次他去探病的时候，已经是宁墨受伤一个月之后了。
因为药丸的原因，宁墨其实已经完全痊愈了，小宫女伺候她也算认真，每日都帮宁墨简单梳洗一番，因此宁墨的状态看着还不错。
只是为了将苦肉计进行下去，宁墨还是手上和脚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现在只是能靠着背靠，斜斜地靠在床上，依旧不能下地行走。
齐宣王来的时候是个下午，踩着日暮洒下的影子进了宁墨所在的寝宫。
宁墨抬起眼，打量着背光而立的他。齐宣王的确很是高大，五官有些粗犷，也许因为久居上位，有一种霸王之气在。
他的眉头紧锁着，哪怕看到宁墨了，也依旧没有松开。
宁墨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不是因自己而皱的眉，于是便也装作没有看到，依旧斜靠在床上。
懒洋洋地动了动脑袋，声音虚弱而沙哑地对齐宣王说道：
“见过大王...”
齐宣王伸出手，草草地虚扶了宁墨一把，目光终于落在了宁墨身上——
钟离春比上一次他见到的时候，还要消瘦了。因为仍在病中，所以看着仍是病殃殃的。
也许因为久不出门，她的肤色捂白了一点，但也无济于事，蜡黄的皮肤配上那不协调的五官，看起来仍然算不上好看。
她就那么躺在床上看着他，会有失望会有怨怼吗？毕竟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齐宣王心里有些惴惴，但还是看向了钟离春的那双眼睛，结果只发现——
没有，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仿佛与他毫无瓜葛。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眼里闪着光同他驳辩，或是兴奋地说起自己的政见和想法。
也不像以前那般，看到他皱眉便会关切地将他的眉头捋平，轻声问他怎么了。
更不会一夜一夜地在宫中等着他，只为了他那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驾临的承诺。
她以前像是一头生机满满的小马驹，只是被他欣赏，而后被他的爱驯服。
但现在...
齐宣王不敢再看宁墨的眼睛。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连他自己的影子都没有。
齐宣王想在宁墨的床边坐下，但宁墨的床边并没有位置，他想吩咐人搬个坐具过来。
结果环顾一圈，发现整个宫殿中都没什么伺候的人，唯一的小宫女还出去熬药了。
齐宣王只能自己动手，搬来一张八仙椅，放在宁墨床榻前。
那么大的一个人落在略有些破败的椅子上，显得有些委屈和滑稽，齐宣王却没心思在意。
他低垂着头，看着宁墨床边浆洗得发白的被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惠妃那上好罗绫丝滑的手感...
齐宣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也没有以往那般中气十足，倒听起来有些诚恳：
“这阵日子，是孤对你不住...”
宁墨没有说话，眼神落在空中一个虚无的点上，像是在听，但好像又没有认真听。
“无艳，你能再等我一阵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