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不停劝说皇上，还拿出昔日的绛阳侯，你是何居心？”
在说完之后，万相问又看向君岁，说的诚恳：“皇上莫要被小人蒙蔽啊！”
他自然是能够看出来君岁此时的不快的，所以在转向君岁时，将脑袋又埋得低了更多。
有别的老臣跟着跪下，说的字字恳切：“老臣相信万大人不是那样的人，还请皇上三思。”
“万大人如何为人，我等平日都看在眼中啊！”
“……”
朝堂之上万般的风云变幻也只在顷刻之间。
等万相问做出来这副姿态时，高堂之上的君岁这才缓和了一些面色，轻轻的摸着拇指碧绿色的扳指，定眼看匍匐在地的万相问。
他的狐狸眼透过地上的万相问，好似透过时光，看向十余年前的那个还是小侍卫的他。
那个侍卫终究是一步步成为了上卿，从忠心耿耿到如今甚至不愿过多掩饰野心。
老皇帝悠悠叹息一声：“万爱卿，你起来吧。”
人终究还是会变的。
“谢皇上。”万相问再次抬起头，颤颤巍巍的看向君岁，脸上的泪珠子顺着皱巴巴的皮肤，留下一道曲折的划痕。
但姜书嫣知道，君岁如今脸上流出来的悲悯情绪，是彻底动了杀心。
那是看向将死之人的眼神。
万相问微微的喘着气，终于慢慢的站了起来，重新站回原本的位置。
万相问站的身躯都有些佝偻，再次看向姜书嫣，因为其他人的遮挡，虽然只是瞪了一眼，但其中的怒意还是都显露了出来。
在朝堂之上就敢这样，姜书嫣鄙夷的将目光迎过去。
然后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惊呼一声，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万大人，你为何……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姜书嫣大惊失色，后腿的幅度太大，差点撞到身旁的祁星辰身上。
“是我刚才的话得罪你了吗？”
这话确实有些“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感觉，单看此刻万相问黑如锅底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情了。
“姜书嫣你别太过分！”
万相问一时之间没有抑制住情绪。
方才被迫对着君岁跪下去便已经让他心头充斥着躁郁，此刻又被姜书嫣如此挑明他一切反应，他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放肆！”君岁怒了。
一个人只有心中不尊重皇权，才会前脚跪下，后面就公然在朝堂之上不顾礼节。
“够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天子震怒，整个朝堂都得抖三抖。
此刻万相问也心惊起来，他知道祁星云没死，辛流离今日还在上朝，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欲要谋反了。
本来他便为此事忧心，奈何姜书嫣一再挑衅，让他几欲要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越想要心静，却越来越静不下来。
他抬头，在看向龙座时，眼中尽是贪婪。
那双倒挂三角眼定定的看着龙座上面精致的纹路，他早就不怕君岁了，若是出了京城，外面一半的天下都是他的。
今日还被迫低头，他心中尽是不满。
“皇上恕罪。”
万相问开口，却带着一种敷衍。
看来如今直接求，是求不到兵符了。
“万大人今日真是好威风啊！”辛流离看向万相问，一双桃花眼轻瞥过去，笑的狂傲不羁。
“辛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万相问虽然是笑，但是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如今空口无凭，就算辛流离说了他要谋反，短时间应该还来不及找到证据。
“看来万大人家宴还是太热闹了，竟然连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辛流离说道。
姜书嫣挑眉，嫣红的唇边漾开一弧度：“家宴？若不是万大人府外侍卫众多拦住了我，我也想去领略一下万府的繁华。”
“姜书嫣你不要血口喷人！”
万相问几乎是吼出来的。
看他一张脸都涨的通红，姜书嫣勾了勾唇，冷笑一声。
“你莫不是想让本官现在就把所有的证据呈上来？”
她看着万相问，一双眼睛泛着妖冶的光芒，直直的似乎能够把万相问心底的所思所想都看穿。
说到这里，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
万相问眼神示意其他的大臣，袖子下面的双拳早已经捏的咯咯作响。
“听闻姜大人前两日受伤，今日怎么，反倒是胡言乱语起来了。”一个大臣收到指令站出来，额头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另一个大臣也颤抖着胳膊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然后站出来：
“老臣与万大人多年交好，万大人作风清廉为人正直，莫不是姜大人看不惯万大人，故意捕风捉影？”
“臣也觉得姜大人此言实在是荒谬，荒谬！”
说到后面，一众人叽叽喳喳，几乎是同时开口，整个朝堂都变得纷乱嘈杂起来。
“够了。”君岁再度拍了案子。
如此吵吵嚷嚷，他的头疾都要犯了。
因为万相问三番五次的藐视他的权威，导致今日他的威严尽失。
在皇权大于一切的君岁面前，此刻他听不进去任何一个人的话，只想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退朝！”君岁大手一挥。
在众大臣转身离开之际，君岁突然开口：“姜爱卿，你留下来。”
直到到了安静的偏殿里面，君岁挥退了给他揉太阳穴的婢女，这才终于感受到清明。
姜书嫣扑通一声跪在君岁面前，脊背挺的笔直。
她一字一句，说的平静。
“今日是臣逾矩了，还请皇上恕罪。”
如今君岁信任的臣子寥寥，姜书嫣算是一个。他半阖着眸子，俨然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摆了摆手：“平身。”
“谢皇上。”
“说吧，你今日在朝堂之上为何要这么说？”
姜书嫣躬身，姿态恭敬：“皇上，臣是故意的。”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君岁突然睁开了那双狐狸眼。
“臣知道皇上向来赏罚分明，所以才先让皇上对其行赏。免得因为臣毁了皇上的英明神武，否则臣万死难辞其咎。”
君岁点了点头，示意姜书嫣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