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句话，周连翩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长公主，小的实在不……”
“打住。”姜书嫣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喜欢听话的。”
然后姜书嫣又看向月丞相，微微勾唇：“月丞相，本宫也不妨将实话告诉你。”
她上前一步，言辞恳切，目光真诚：
“自从上次一见，本宫便对周连翩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甚至连饭菜都吃不下。”
罔顾身后的亦怜被惊讶到了的表情，她继续说道：“所以还是请月丞相割爱。”
月丞相眸光微动，在看了姜书嫣几秒钟之后，突然笑的畅然。
他说的中气十足：“当然可以，长公主喜欢，就是老夫的福气。”
说完之后，月丞相又看向了周连翩，目光悠长，带着一种暗示意味。
后者眸光松动，微微点头。
只是捏住竹简的手指关节处，此时已经微微泛白，出卖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姜书嫣大手一挥，然后对月丞相说道：“那这些珠宝就赏给你了，本宫先行一步。”
说完之后，一行五人，便大摇大摆的离开。
重新走在街道上面，姜书嫣狐疑：“周连翩，你不要你的那一匹白马了吗？”
“白马稍后会自己来找小的，不劳长公主费心了。”
周连翩的言语生硬，没有半分先前的儒雅读书人气质。
入夜，在养心殿内。
“她近日以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慕浔影看着眼前跳跃的烛光，一双漆黑的眼瞳如墨一般，让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思绪。
异常之处……
“皇上，长公主今日去月丞相府里讨了一个男宠，除此之外，长公主府内并无异常。”
他的视线顺着慕浔影的目光，看向了那一道暖橙色的光亮。
阮忘寒选择性忽略了姜书嫣所召回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昔日公主府旧人这件事情。
若是说出来，依照慕浔影多疑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那一帮旧人，恐怕活不过三日。
“阮忘寒，朕看你真是在姜书嫣身边待的久了，就忘记了是谁的人了。”
慕浔影突然转身，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阮忘寒，几乎可以看到他的心底，能够看穿他所有的想法。
阮忘寒未曾有半分犹豫，直直的跪下：“属下奉命监视长公主，属下只是皇上的侍卫。”
“那你告诉朕，姜书嫣在上一次喝了毒药之后有何症状？”
如此冷肃的一道声音，让阮忘寒的面上有一丝慌乱。
但他很快稳住情绪，然后状若思索。
他当然知道姜书嫣没有吞下那枚药，只是那日她端起茶壶时，他便留了一个心眼。
后来也不出所料，察觉到姜书嫣那般悠哉，实在可疑，甚至连解药都被捏得粉碎随风而去。
于是他便专门重新去了一趟冷宫。也在茶叶残渣之中找到了还未曾融入泥土的毒药。
阮忘寒知道，慕浔影给的毒药，与他当初吃下的一样，第一次吞下之后，几个时辰内未服解药便会毒发一次。
姜书嫣那整整十二个时辰，从始至终，都未曾毒发。
他心中悠悠叹息一声。但这些，不如就替她隐瞒了吧。
阮忘寒回想着当初他毒发的样子，然后回答：
“长公主服下药几个时辰之后，心腹绞痛，疼痛难忍，始终大汗淋漓，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撒谎！”
阮忘寒的话还没有回答完，便被站着俯视他的慕浔影厉声打断。
他的眼底顿时有一种被戳穿的紧张。
阮忘寒只是将脑袋垂的更加低了些，只能看到慕浔影的靴子尖处。
这句话让他无从反驳，心底涌出来两个可怕的字眼，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背叛。
慕浔影蹲下，目光与跪在地上的阮忘寒齐平。
“你看着朕的眼睛，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阮忘寒闭了闭眸子，深吸一口气。
然后劝导道：“皇上，长公主因为突然遭遇变故，性情大变。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慕浔影冷笑一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阮忘寒，眼底的失望透顶的情绪是无法掩藏的。
“可怜？你觉得她是可怜人，可她说不定就包藏祸心。”
眼前浮现出来那一双清丽的眸子，那双眼睛妖冶，危险。
只是红唇轻勾间，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慕浔影已经有些后悔将她放出冷宫了。
他重新站起身，冷眼看着地上跪的笔直的人。
“朕给姜书嫣吃的药不是毒药，只是普通的帮助消化的药丸。”
“让你给她的解药也是普通的药丸。”
此话一出，如雷贯耳。
阮忘寒整个人匍匐在地：“皇上恕罪，属下不是有意想要隐瞒的。属下看长公主吃了后毫无反应，便以为她做假了。”
几乎来不及思索，便开始为姜书嫣开脱。
慕浔影看向阮忘寒，只是说道：“你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
阮忘寒起身，短暂的一次对视，他头一次看到了慕浔影眼里的情绪。
那情绪太过复杂，让他读不尽。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好好的监视姜书嫣。若是你下次依旧这般包庇，如此在朕面前扯谎，朕便不会再留了她的性命。”
阮忘寒垂首，心脏却无端揪紧。
“属下遵旨。”
在这敞亮却寂静的大殿中，慕浔影拍了拍阮忘寒的肩膀。
“你跟随朕多年，是朕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朕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情爱乱了阵脚。”
然后在转身前，又对阮忘寒说道：
“你也大可以警告姜书嫣，让她不要惹出来什么大乱子。她的命如今也算是掌握在你的手里。”
而后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个背影。
大殿内骤然间变得空荡荡的，阮忘寒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额头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命如今也算是掌握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似乎依旧挥之不去。
可他了解姜书嫣，他的脑海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作祟。
不，她的命只掌握在她的手里，这才是姜书嫣。
她从不甘心为任何人屈服。
这才是他心悦的姜书嫣。
再次看向慕浔影离开的方向，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