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萧凯言敲了书房的门后自然地走了进去，手里的托盘上端着牛奶和糕点。
他没有等到范永宁同意就进了房间，弄得后者十分狼狈收起了手里的东西。
范永宁鼻梁上的老花镜七扭八歪的，也不影响他装作严肃的表情。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萧凯言将宵夜放到桌子上，一块枣花糕两块桃酥和一杯温牛奶。
见他没有唠叨，范永宁忍不住诱惑拿起一块桃酥。刚咬上一口，就听见他开了口。
“已经看过啦。”
“咳咳咳。”
呛咳中的范永宁还不忘瞪了臭小子一眼，早不说晚不问非要他一嘴点心沫子的时候张嘴，真够缺德的。
等把嘴上身上的碎渣都掸干净，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你给她50%干嘛？你全给她啊！”老爷子吐槽，“不用看我们老两口的脸色，我们也管不了你啊！”
见老爷子生气，萧凯言只是笑听着。下一刻他俯身抱住了父亲，在他后背拍了拍安慰。
“我相信父亲会替我照顾好母亲的，万一……万一，就当儿子不孝吧。”
范永宁哪见过冷心冷肺的儿子这副德行，心中一抖，鼻子一酸。
“不许瞎说！”他的巴掌拍在儿子瘦骨嶙峋的背脊，更加难受了。
呵呵，萧凯言轻笑着起身也不多加解释。
甜腻的糕点也索然无味，范永宁忧心忡忡地开口：“你啊，你多为自己着想着想……别学我蹉跎半生，什么创业的兄弟，结发的女人都会离开的，只有自己才不会辜负自己。”
老子觉得儿子冷心冷肺，儿子何尝不觉得老子缺根筋呢？
一辈子都大咧咧的人现在也学得感慨起来了。
萧凯言问他：“可你以前总是告诫我，人是群居动物，要有朋友，要有爱人……”
范永宁不等他说完挥了挥手，他那都是随口一说的。
“有人没人，是男是女，我就一个要求——得对你好啊！”
不管是误会，还是分手，或是出国。范永宁看着儿子沦陷又痛苦，他什么心情？反正不满意。
顾媛太固执了。完全不肯妥协，也不好收买。
若不是她的折磨，儿子受不了这么多的罪，更别说现在病的都写出遗书来了。
萧凯言也正好想到这儿。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冰冷的胃——如果顾媛还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生活，被她照顾疼爱，他应该不会得这种病。
范永宁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是看到儿子忧郁苍白的样子，心中复杂。
“你，”他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恨我？因为顾媛父母的事情。”
萧凯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那是一桩悲剧，对他冲击很大。不能说对父亲的处理方式没有怨气，但总不到恨。
范永宁也不想深究儿子的心路历程。他只是想说清楚：“时至今日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这件事早就跟我没关系了。你们怎么想怎么算账我管不了，我能做的该做的当时就做了。是司机撞的人，救护车叫了，他坐牢了，公司赔钱了，抛开受害人的身份处理得合规合法没什么问题。”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肯定不这么想，但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互相说服。我想说的就是，你们能不能在一起要看你们两个人的努力，别一直拿我当理由，我没那么重要。特别是一个人已经决定放弃后，另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再上赶着也是没有的。”
没想到他哇啦哇啦说了那么多，萧凯言把牛奶放到他面前，看他咕噜咕噜都喝了进去。
这些话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儿子生病生出了劝慰，还是努力想把自己从小情侣中摘出去。
萧凯言正给范永宁时间缓缓，手机突然响了。因为还在谈话，他看了一眼后就挂断了。没想到消息接着就发了过来。
嗯？他怕有急事还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下一刻脸色都变了。
“司机死了？！”
顾媛震惊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萧凯言的脸色更黑了。
“嗯。”他承认得很沉重。“一大早就跟你说这晦气事，我太抱歉了。因为上了热搜，与其让你从别的地方知道不如我先告诉你。”
她们的时差一早一晚，大晚上能上热搜还让萧凯言给她打电话，顾媛实在好奇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隐瞒。司机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赌博吸毒什么都沾，还养了个外国人。当初停了司机的来钱渠道控制他的转账就是想让她们感受财务压力，国内国外两头打压，也算报复这么多年的恩怨，小小收点利息。
“唉，没想到他老婆早就想让他死了。”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都忍不了，直接买凶杀人。也不知道是因果报应还是她只有这种手段，司机自己也死于车祸。
到底不是当年了，整个事故都被清楚的记录了下来，警方也发布了监控寻找肇事车辆。如此便上了热搜。
“她图什么啊？”顾媛呐呐地问。
司机活着她们在国外还有稳定的收入，现在死了她能捞到什么。
“不知道，只听说和房子有关，到时候我再查一查。”
“你别掺和了，让警方去查吧。”
她怕他招惹了麻烦。
萧凯言嘴上答应她，心里已经决定弄个清楚。
“放心吧，她们在国外已经罪行累累，想回国找麻烦或是捞钱门都没有。”萧凯言咬牙切齿地说。
顾媛却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
萧父回家就够他操心的，又出了这种事，显然他也是累极的。
听见仇人就这么死了，她还没有实感，只觉得心情复杂。总觉得他们遭受的，承受的，不及自己痛苦的万分之一。心里有股怨气不上不下，卡得人心生疼。
但此时那些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你身体还好嘛？不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了，快去睡觉吧。”
唯有担忧占领在了上风。
她的声音越温柔，萧凯言就越沮丧。
长久的沉默，就在她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他又才开口。
“对不起，我没看好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他都没赎罪，我都还没报复他让你出气。”
萧凯言是真的觉得便宜他了。顾媛家破人亡，萧森抛夫弃子，司机白拿了十几年柏云的钱把老婆孩子都送出国了。现在死都死得干净，哪有这种好事？可偏偏他再恨也没办法了。
他甚至没有为这些年的错误向受害人们道歉。
太便宜他了。
顾媛默不作声。这人就算没死，她也想不到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出气。
她可以不出气的，只要把她的父母还回来……
隔了很久，她才说了句真心话。
她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比你健健康康的对我更重要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既然爸爸妈妈不能回来了，那她绝不能再失去萧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