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许久，面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格外失望。
“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其实我们今早已经开过了碰头会，让周小子去做领队也并非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对于此等说辞，中年女人是根本就不相信的。
但话都已经讲到这个份儿上来了，她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只能是面有愠色地愤愤离去。
一直等到她那背影消失在门口，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亲自起身去将书房门重又给关上。
等回到座位之后更是忍不住地摸出了之前被自己塞回抽屉里的那根烟。
“啧，人心开始乱了呀...”
“看来这队伍以后怕是不好带喽...”
他都还没感慨完呢，门口突地又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
老人只以为是那中年女人又回来了，皱着眉抬头望去，却见书房门被推开了条缝儿，胖崽子像条泥鳅一样滑溜地钻了进来。
也没急着和老人打招呼，胖崽子先是啪嗒啪嗒地跑到小茶几前，自顾自地将围脖取下甩在上边儿，然后又哧溜一下爬上木沙发，整个人都舒舒服服地倒了下去。
直到整个人和沙发完全粘连在一起，她这才抽出空来懒懒地挥了挥手。
“老爷爷，熊熊又来看您了呢。”
“外边可冷了，您把那暖气的温度给调高点儿呗。”
胖崽子这一通流畅且格外自然的操作让老人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几乎是不带半分犹豫他便照着胖崽子的吩咐将空调温度给拉高了一点儿。
“熊熊，你不是跟你爸爸还在吃饭呢吗？怎么突然就跑这儿来了？”
“还有，刚吃饱的话可不能立马躺着，赶紧起来走两圈儿先。”
胖崽子撇撇嘴连动都不带动的。
“老爷爷，我们都还没开始吃呢。”
“您赶紧把桌上给收拾收拾呗，一会儿我爸爸就拎着鸭子过来了呢。”
老人微一愣神，都还没来得及回话周勋便大包小包地推开门进了屋。
和胖崽子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他在进屋的第一时间也把围脖给甩在了小茶几上。
“嚯，这么暖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老爷子，您终于是舍得吹一吹空调啦？”
在面对周勋时老人可没之前那么和善。
烟头一掐便笑骂道，“臭小子，还调侃起我来了是吧？勤俭节约的美德都不懂？”
“还有，之前你不是说要吃过了饭再来吗？怎么这个点儿就突然跑过来了？”
周勋一边笑着一边提溜起手上那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不是想着给您加个餐吗？”
“而且烤鸭这玩意儿在哪吃都一样，所以我就干脆让人大厨给直接打包了起来。”
老人心头一暖，却仍旧骂道，“臭小子还挺滑溜，想用烤鸭堵我的嘴是吧？”
“军纪处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有线索没？”
“咱可不是老周，你这一招对我来说没啥用，真若是公事没办好，我哪怕是吃了烤鸭也照样要打你的板子。”
周勋本就没往那一层想，所以很痛快地便点了头。
“是是是，您是老大，说啥都对，我反正又没犯错，怕打板子做什么？”
“赶紧的去洗洗手吧，咱边吃边聊。”
老人撇撇嘴背起手来，也不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往外边去。
周勋紧随其后，将提溜着的一个小口袋递给了守在门边的警卫员。
“杨哥，来来来，正宗的果木烤鸭，拿去吃呗，还热乎着呢。”
年轻警卫连忙摇头想要拒绝，可下一刻已经洗过了手的老人已然是凑了过来。
“小杨啊，这烤鸭可贵，给你就收着吧，别不好意思，人有钱得很呢，这点儿对他来说不算啥。”
“今儿咱们也打一打土豪嘛。”
被老人这么一说，年轻警卫才挠挠头接下了周勋递到跟前的烤鸭，并且还格外懂事地退开到了离书房几米外的长廊下。
一般人在那个距离是绝不可能偷听到书房里头动静的...
也正是因为年轻警卫的这一高情商之举，周勋在关上书房门之后就变得更随便了。
唰唰唰地像是秋风扫落叶般，他将老人正在批复的那些文件全都摞好摆到一边，然后就招呼着胖崽子开始往桌上摆吃食。
因为心中有愧嘛，周勋这次对胖崽子是有求必应。
除去烤鸭，像是别的吃食他也买了不少，很快便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
其丰盛程度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老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真奢侈啊，你这臭小子难道每餐都要这么吃？”
“话说这么一桌子该花多少钱来着？”
周勋想了想，先是递给他一副筷子，然后才摇头回应道，“怎么可能每餐都这么吃呀？”
“可这一桌子也才五十块多点儿吧，倒也算不上很奢侈。”
老人攥着筷子的手一抖，情绪就显得格外复杂。
“也才五十块？你倒说得轻松。”
“现在一个熟练工人的普通工资才多少？”
“溥仪知道吗？就是他怕也没你吃得好...”
周勋耸耸肩不以为意。
“溥仪没我吃得好不是很正常吗？他也没我这么能挣钱啊。”
“老爷子，听我句劝，钱这玩意儿就是狗屁，该花还得花，像是吃食和空调上边才能省多少哇？”
很显然，他这番话老人是有些不赞同的。
“贪于享受是祸根，以后你还是勤俭点的好。”
“熊熊能吃是福，但尽量还是搁家里做吧，能省多少是多少嘛，起码不会给人留到攻击你的把柄不是...”
周勋摆摆手搬来个木凳，等一屁股坐下之后便笑道。
“这也能算贪于享受啊？不是咱吹牛，等再过五十年您瞅瞅呗。”
“再过五十年呐，这一桌子的菜怕是连台面都上不了喽。”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信任周勋所说的话和所做的判断，但老人在此刻却还是保持着怀疑。
周勋当然也明白他不是很相信自己所说的，可却依旧笃定地坚持道，“您信我，只要按着咱们预想的路子去走，别说五十年，更短的时间也有可能。”
“像是共同富裕这事儿啊，只要大家的初心未变，又愿意努努力，其实还是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