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的路上，严尘虽有些晕但却依旧稳稳的背着彩蝶沿乡间静谧的小路前进。
彩蝶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只好紧紧趴在严尘的身上。
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感受到这么温暖的感觉是什么时候。
她下意识的紧紧环扣在严尘的身上生怕这股温暖消失。
严尘耳边只剩下彩蝶舒缓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时有时无的传到严尘的脖颈引起一阵瘙痒。
他尽可能的放缓步调生怕将正睡着的彩蝶唤醒，此时严尘觉得彩蝶倒不如一直处在这种醉醺醺的状态。
至少这样的时候她才最像一个十四五岁的普通少女。
可自己又在什么时候是真的自己呢？
或许是在那道血雷劈下之前吧。
舒缓的气息突然间消失，彩蝶的脑袋靠在严尘肩膀上吞吞吐吐的小声说道。
“严，严尘，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严尘一愣，他偏过头与彩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父母双亡，被死敌追杀，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连自己长大的地方都不敢再回去看一眼。”
严尘面带苦涩，如果有机会他宁愿不去那日的验灵。
等在金虹院羽翼丰满的那一刻再提复仇。
这样最起码不会像如今这般行走于刀尖之上。
“我，我觉得你很棒，我其实并没有真的一心想要报仇雪恨。”
彩蝶红扑扑的小脸盯着严尘说道。
“我知道在影杀执行任务时一定要背负风险。”
她的眼角闪烁起晶莹的光芒。
“当我知道我哥哥被你杀死的时候我很痛苦。”
“但我向你复仇只是为我的无能为力找个宣泄的出口。”
其实她比谁看的都要透彻。
在影杀执行任务就应当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过当她知道他的哥哥是被一个与他同修为的武者击杀时，彩蝶就将对屠族仇人的所有恨意全部堆在严尘身上。
因为她现在不能，也不敢向段家复仇。
但她能向严尘寻仇。
不过在那日星落山谷时，她却发现自己依然没有能向严尘寻仇的本事。
从那之后，彩蝶每次看到严尘时心中的慕意都会大于恨意。
“我，我羡慕你能够在你的仇人面前大声唾骂，羡慕你可以将他踩在脚下并告诉对方你会亲手杀掉他们。”
严尘感受到肩膀传来一阵湿润。
酒后吐真言，彩蝶就这样趴在严尘的肩膀上不停说着。
彩蝶逐渐清醒，放声痛哭。
“我如果能像你一样强大，能像你一样泰然自若的站在那群渣滓的面前，能像你一样让那群仇人们日夜心惊胆战的话那该多好。”
“这样我就不用寄人篱下，苟且在暗无天日的阴影当中。”
严尘并未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默默地倾听彩蝶心中的痛苦。
“哼，哼。”
彩蝶从严尘的身上挣脱，坐在小路边蜷缩在一起不停抽泣着。
“我有很多个日子都梦见自己能像你一样肆无忌惮的站在仇人的面前，他们只能担惊受怕却不敢动我分毫。”
“我羡慕你是因为我不敢！”
“我不敢去看那个段家一眼，不敢踏入浔阳城一步，甚至不敢站在曾经的方府门前一刻！”
“我怕我会辜负方家一族几十口人拼死为我铺出的血路！”
压抑在彩蝶心中十几年的委屈终于在当下借着酒意爆发而出。
“那些过去的记忆像梦魇一样缠在我的身上，每当我静下心来的那一刻它们就会出现！”
“那些畜生的面庞，痛苦的哀嚎和咆哮声就像恶魔一样折磨我整整十年，十年！”
曾经被复仇折磨到痛不欲生的彩蝶在今日借着酒气将痛苦呕出。
严尘能感觉到，正嘶吼的彩蝶仿佛要呕出灵魂。
可他却是静静地坐在彩蝶的身边，悠然的望向天空。
“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不听。”
彩蝶有些诧异，双目通红的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他。
像彩蝶这样的傲娇，只要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会立马回绝。
所以严尘在没听到她拒绝时便自顾自的讲述起故事。
“从前有个男孩，他出生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
“父母各个都是天才，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仅凭这两句话，彩蝶就知道严尘所讲述的正是他自己。
影杀虽然已经将严尘的底细摸透，可却仍有一些秘密没有查清。
所以彩蝶愿意听严尘讲述他的故事。
“在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他的命运似乎就已经被安排好。”
“从那之后他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拥有其他人梦寐以求资源和不可企及的天赋。”
“就在他认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时候，他的父母却发生意外死无全尸。”
严尘的眼角出现几颗闪烁的宝石，顺着脸颊掉落。
他何尝不是被父母惨死的痛苦所折磨。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尸体在哪。
“男孩因父母的惨死备受打击，在他决心放弃修炼时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那梦境比现实还要真实一万倍，男孩在梦里看到真正陷害他父母的人。”
“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触摸到事情的真相，可却意外死在了一道血红的惊雷中。”
彩蝶大骇，惊讶到张开了嘴巴。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那日她在阳城附近也看到那转瞬即逝的血红色惊雷。
没想到令严尘死亡的就是这道神雷。
可连他自己都肯定自己已经死亡那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来出现了一股力量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给我功法、灵技和武器。”
“那股力量正是我在邪心寺摧毁贾欲计划时所用的。”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就都知道了吧。”
彩蝶带着哭腔颇为不解的询问道。
“我知道这就是你，可这...”
严尘将她的问题打断，眼里充满着释然。
“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从我被莫道儒抛尸荒野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随着命运的指引而前进。”
“倘若贾欲拆穿我的假面；慕容雪一心为邪心寺；在星落山谷白狼是为了杀我；我被那三个畜生围堵不是白狼相救。”
“倘若那日没有那道金光和那姑娘；昨日没有暗契棂钟。”
严尘一口气说出了好多好多的假设，最后语气坚定的说道。
“恐怕我早已死了十回百回。”
他轻轻拍了拍彩蝶的肩膀说道。
“使命不是他们强加于你的重任，而是你自己束缚着自己的枷锁。”
“我们只要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就够了。”
严尘漏出一抹阳光的微笑。
“我不是不怕死，只是我早就把自己当成将死之人。”
“一个将死之人所做的出一切都是疯狂的。”
“他们越怕死就越会怕我。”
“像我们这种被世界抛弃，见识过无边黑暗的人，最惨的下场不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只要我们直面死亡，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畏惧的呢？”
彩蝶紧紧盯着严尘的双眸。
在这一刻她觉得他们好像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