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秧推着一辆小车，穿过了层层门禁，终于来到了房间尽头的洞口。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层门禁了。
守门的两个大和军人恭敬地冲着陈秧行礼：“武运长久，回令。”
“威播四方。”陈秧用大和语流利地回着口令。
滴。
守门的两人刷卡，给陈秧开了门。
陈秧走进洞口，又走了不过五十米，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洞天，四面山壁，深度足有近百米，头顶是一个洞口，天空中一眼就能看见了星星。
洞口的峭壁之下，蓦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宛如疯魔。
那是七三一带来的最新实验产物——注射了他们最新研制的药剂后仍然活着的唯一试验品，167号，被称为“野兽”。
而它前面的166个试验品，没有一个坚持超过5分钟。
陈秧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掰动了一旁升降机的开关，连同推着的小车一起缓缓下降。
洞天之中“野兽”的吼声在它进食的几个时段会消停片刻，因为它的嘴巴被占了。
但这次，不知为何，一整天它都安静得很，却偏偏在刚刚，就在陈秧推着满车的食物进到洞天的时候突然吼叫了一声，在山谷中回荡着。
穿过山崖峭壁上葱葱的树木，山谷之底是一面光秃秃的石壁。
几根钢钉在石壁上牢牢固定，沿着伸出的数道铁链向下望去，铁链的末端是锋利的铁钩，刺穿了下面那道身影的肩胛骨。
那似乎是个女人，身上的花袄破破烂烂，里面的棉絮所剩无几，手上生了脓疮，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一头秀发也被脓疮弄得这里秃了一块，那里被污垢粘连，只剩下几绺飘在脸颊两侧。
陈秧站在不远处，久久不敢上前。
那道身影终究还是睁开了眼，似是闻到了车里的美食，抑或是闻到了陈秧这具身体的气味，眼中满是疯狂，双手一拍地面，只听“轰隆”一声便要扑上前来。
哐啷！
“啊啊啊啊啊——！！”
铁链紧紧地勾住那身影的肩胛骨，让她在离着陈秧还有不到一米的时候无法向前前进分毫。口中的獠牙闪烁着寒光，她直直地盯着陈秧，疯魔一样地嘶吼。
陈秧身子一抖，急忙低下头不敢对视。
“师姐……”
原来那是唐珺。
失踪了许久的唐珺。
“我对不起你，师姐。”陈秧低着头，袖子里的双手有些颤抖，几分愧疚也有几分愤怒，“我不知道大和人会在【以太】里面加别的东西，我真的不知道……”
“吼——！！！”
唐珺的眼中亮起红光，那是凤凰的力量，又似乎多了些森冷和狂暴，一吼之下，山谷之中竟是刮起阵阵旋风，风声之中除了凤鸣竟是也有几分淡淡的龙吟。
吼声足足十息才戛然而止，陈秧紧紧地抱住唐珺，在她的脖颈上注入了一针药剂。
药剂并不是黑色的【以太】，而是一管鲜红的血。
神奇的是，唐珺的瞳孔在注入这针药剂后竟是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不再血红狰狞，甚至口中的獠牙都缩小几分。
神智恢复。
她重重地喘息着，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看着面前的陈秧，良久竟是蓦地展颜一笑。
却是怎么看这笑容怎么觉得有几分凄婉。
“师姐。”陈秧扯出一丝笑容。
唐珺看着陈秧，虚弱地问着：“我又杀人了，对吗？”
陈秧没说话。
今年以来，大和国在华夏的战事愈演愈烈，更是仅凭着一支先锋队伍，从东北直接南下侵占了东途。
而大和的先锋队之所以能这么无往而不利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队伍中的一尊杀戮机器——宛如不死怪物一般的恐怖存在。
即便是遭到了华夏部队的伏击，大势尽去，只要那不死怪物一出现在战场上，总能扭转战局。
而这个“不死怪物”，正是眼前的唐珺。
唐珺在陈秧怀里低声呜咽着。
半晌，哭声停止，唐珺扶着陈秧站起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祈求：“小师弟，如果还有下一次，在他们让我发疯之前……杀了我，好吗？”
“对不起，师姐。对不起。”陈秧没有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唐珺仿佛懂了什么，她看着陈秧的眼睛，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欣慰：“其实你这次……是来要我体内的凤凰精魄的，是吗？”
陈秧身子一颤，轻轻点头。
过往的数十年，凤凰精魄在三人体内逐年和自己融合为一体，只有主动脱离、祭炼才能得到百分百的精魄；若是因为死亡再剥离的精魄，其中的能量将大打折扣。
然而，主动脱离获得完整的精魄，需要用唐珺的生命精华来反哺，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带走她的生命。
“别自责，师弟。原本如果你不说我也会这么拜托你的，只是……”唐珺轻轻拍了拍陈秧的脸颊，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你啊……别再杀人了，好吗？”
陈秧没回答。
“你答应师姐！别再杀人了。”
唐珺的眼睛里沁出泪花，她的语气中有些哀求，“一条生命是一桩罪孽，以往的种种，师姐替你担着，往后你切不可再杀人！你只管拿着师姐的精魄，离开这里去找老杨，跟他好生修行，百年一到便一起回天庭去，好吗？”
老杨，指的是杨思。
提到大师兄的时候，师姐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最终还是从我和大师兄当中选了大师兄吗？
“师姐。”陈秧打断唐珺，伸手擦干她的眼泪，笑着安慰道，“别这么悲观，叛神的生灵术法当中有一门便是研究人神鬼的魂魄，我在大和这十年也掌握了一些他们独有的生灵术，一定可以护住你的三魂七魄、到时候为你再寻一具肉身就好。百年之后，我们要一起回天庭，谁也别想落下。”
“真的吗？”
唐珺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但随即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杀人吗？”
陈秧沉默下来。
有的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我知道了。”唐珺点点头。
比起需要自己师弟不断杀人、不断加深身上的罪孽，唐珺更希望一切都能在自己这里结束。
陈秧再抬头的时候，唐珺已经回到了石壁之下盘膝坐好。
“趁着神志尚存，我会尽快将凤凰精魄祭炼出来。”唐珺看着陈秧，“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你帮着师姐拖住大和鬼子。”
“不用我帮。”陈秧抬头看了一眼洞天之上，“有人已经拖住大和鬼子了。”
唐珺一愣，身上的凤凰精魄蓦地动弹了一下，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她看着陈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跟我讲？”
她的心里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陈秧看着身上也隐隐升腾的凤凰火焰，苦笑一声，点点头。
“是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