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的白发老者闭目躺在躺椅上，好似根本没听到长公主说话的声音一般。
萧凤归大步朝着他走过去，先是看向长公主，对长公主行礼一笑。
而后直接啪嗒一声跪在了躺椅上的老者不远处，声音高昂且清亮地道“老师在上，学生萧凤归，见过老师”
说完便咚咚直接磕了三个头。
长公主嘴角咧开一抹得意的笑容，递出一盏茶给萧凤归“快，还不给你老师奉茶”
萧凤归接过茶又磕三个头“老师请喝茶！”
钓鱼的陈立常甚至来不及反应，萧凤归的拜师仪式就成了。
他再也没办法闭目养神了。
蹭的一下把鱼竿子扔到了一边，睁开眼不悦地盯着萧凤归冷哼一声，眼神挑剔的打量着她“我何时答应过要收你为学生了，茶拿走，我不同意”
萧凤归站在原地为难的看了看陈立常，她将茶碗递给陈立常道“老师，学生今年已经参加了府试，马上便要参加院试了，不跟您吹，学生有百分百的把握拿下院试”
萧凤归说的话一本正经，语气镇定冷静，陈立常皱眉“好大的口气，那你府试考了多少名，低于前十名，都不配做老夫的学生”
陈立常并不知道萧凤归有多少本事。
萧凤归是长公主强硬要塞给他的，为此他还恼火了好几天。
不收吧，长公主要拿他撒气，收吧，他早已对外宣称自己不再收学生的。
且萧凤归又是个女子，陈立常从未收过女学生，他一看便强硬拒绝了。
更何况，他曾答应过自己唯一有过命交情兄弟，要将最后一个名额让给他的孙子……
奈何长公主脾气比他大，她甚至敢动手打他！
没办法，他只能憋着气暂时答应了。
萧凤归一直没来拜师，他也乐的清净。
所以对萧凤归，他根本没有上心查过。
没想到萧凤归竟然真的来了，被小厮拦在门外还站了一天，他才发现萧凤归并不好打发，就让管家交代小厮，第二日萧凤归再来直接骂回去。
他想着这般，萧凤归再如何都是个女子，怎么着都会因为脸皮薄知难而退了。
谁知道今日长公主直接把人带进来了！
刚刚还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磕头拜师！
真是老的老的惹人厌，带来的小的也难缠。
现在问出这样的话，也是想直接找个理由拒绝萧凤归。
萧凤归对陈立常行礼道“老师，学生考的还不错，第一名”
陈立常嘴巴皮刚想说没达到标准，下一刻就听到萧凤归说了一句第一名。
他怀疑地看向长公主“你为了把人塞给我，也是煞费苦心了，第一名，你这么大喇喇开后门，不怕那些考生闹腾吗？”
长公主轻笑一声，她拍拍掌心的鱼饲料“老东西，本宫行的正坐的直，什么时候需要靠开后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往你这里塞人了，凤归读书很有天赋，你收下这个学生，稳赚不亏”
陈立常张嘴，长公主拦截了他的话，又道“你年轻时欠下本宫一个人情，收下她，便算你还了人情”
陈立常瞳孔微震，他半晌才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萧凤归，只道“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我的人情就这么便宜了外人，你若说将赢悠那丫头带进来，我都不说什么了”
长公主依旧毫不在乎的语气，她目光看向萧凤归“那丫头，不行”
陈立常瞬间便懂了长公主的意思，他继续闭目养神，语气没了情绪波动“你没干成的事，堵在心里是个结，你要浪费一个人情完成你未尽的心愿，我便满足你”
“可你不要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止步不前的，你堂堂皇室公主都闯不进的地方，还想让个丫头片子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长公主沉默不语，坐在椅子看着萧凤归，眸中肆有怀恋，又恍惚在回忆什么。
萧凤归立在原地，恭敬地将茶再次往陈立常跟前送去“老师，请喝茶”
她双手端茶的姿势足足有半刻钟，陈立常才飞快的接过茶碗，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凉了”
萧凤归忙又重新倒上一杯。
陈立常喝了茶，抽动鱼竿子拿上来，也不跟萧凤归说话，只自顾自地摸鱼线，。
萧凤归静静地站在一边，停止了胸背，面上的笑容不曾变过。
她见陈立常的鱼线末端钩子上，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放，且还是直直的。
这样的鱼线，便是钓上一天，都不可能有鱼上钩的。
大约一刻钟后，长公主以身体疲累为由离开了，留下了萧凤归。
“你可知道她为何要让你拜我为师?”
陈立常看向旁边站的笔直的萧凤归，他没有因为萧凤归的长相而感到惊艳，只是深深觉得萧凤归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能走到那个位置。
萧凤归摇了摇头，又笑“学生不看重过程，只看中结果，不管公主殿下是因为各何种原因推荐学生拜您为师，学生都拜了您为老师，学生对长公主殿下甚是感激”
陈立常很意外，他没想到萧凤归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接着又道“她是在逼你走一条绝路，一条跟天下男子对抗的绝路，你以女子之身走上科举之路，其中艰险，不亚于攀登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萧凤归对此更加不在意，她面上扬起一抹坚毅不屑的笑容“那又如何，学生不在乎，还有，老师，我得纠正您一番，这条路是学生自己选的，不是长公主逼得，是长公主给了学生走这条路的机会，她是学生的伯乐”
陈立常第一次正视起了萧凤归“你可能会死，暗杀，排挤，无处不在”
萧凤归的答案一如既往“他们敢对学生动手，学生就敢反杀，死亡，在学生看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反抗的精神都没有，那就挺可悲的”
萧凤归的回答一次次超出了陈立常的认知，他竟然在萧凤归的身上，看到一股澎湃向上的生命力。
“你可能一生都没办法像正常女子那般，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你也愿意吗？”
萧凤归淡淡地与陈立常对视道“甘之如饴”
剩下的时间里，陈立常没有再问出一句话，他复杂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