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派气氛分明，剑拔弩张。
可姜若瑶眼尖，分明看到母亲在听到贞贵妃话的时候身子颤了颤，心中滑过某种不好的预感，只怕贞贵妃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皇后斟酌了片刻，想来是她也没有见过贞贵妃这般严肃正经的时候：
“那……那就让贵妃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若瑶看得分明，皇后此话一出，这七皇子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半拳的距离，让那枚唾手可得的子玉让了出去。
六皇子和九皇子也不是个傻的，当时有样学样也跟着退后了半步。
这样，七皇子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反而不显眼了。
姜若瑶眼眸微眯，有些不喜这三位皇兄的做派。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利益相关的时候可以因为立场不同而刀剑相向。
可是这等有了好处想要沾一分，却不肯承担半点因此而带来的风险，这种风吹墙头草的行事做派让人不齿。
姜若瑶不会因此而记恨三位皇兄，可若是此事平了，她也很难将这三位皇兄中的任何一位视做同盟了。
贞贵妃轻轻柔柔的声音打破了姜若瑶的思绪：
“陛下，前些日子臣妾与您提过，臣妾家中有一位族弟要去游学，还向陛下讨要过游学地点的建议呢！”
皇帝皱着眉略略思索，记忆里某些模糊并不清晰的片段闪过：
“嗯，是有这么一件事。朕记得……朕让他去了……”
或许是记忆太过久远，皇帝的回忆有些断续，关键的地方没有想起来。
贞贵妃接口道：
“是赵县，当时陛下随口说了一个赵县，臣妾便让家中的族弟去了昭仪妹妹的母家，赵县。”
听着贞贵妃的话，皇帝原本模糊不清的记忆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是，可是这和贞贵妃的出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贞贵妃低着头，掩盖了自己眼睛里的锐利和阴狠：
“臣妾的族弟到了赵县，第一件事情便是拜访当地已经归乡的前任县令，也就是梅昭仪的父亲，赵辞。”
随着贞贵妃的话越说越对，梅昭仪面上的神色也就越来越苍白，原本嫣红的唇脂被咬的一点不剩，只残留着苍白的唇色微微颤抖。
皇帝看了一眼梅昭仪，眼眸沉沉的，抬了抬下巴示意贞贵妃继续说。
贞贵妃声音柔柔的，没了往日的娇媚甜腻，可落在姜若瑶和梅昭仪的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的刀子：
“正好赶上赵辞家出嫁的大小姐办喜事，她家嫡长公子办了定亲宴，死活要留臣妾的族弟在那里喝上一杯喜酒在走。臣妾的族弟性子谦和，最不会拒绝旁人这般的好意，再加上顾念着他们是昭仪妹妹的娘家人更不好意思推脱，便留在赵辞家住了许久。”
贞贵妃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梅昭仪，那眼神里藏着许多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也是臣妾的这个族弟多嘴，说了一句恭贺赵家老爷多子多福，生了两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有福。一个是当地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身份贵重，如今嫡长子又有了婚约，以后的日子定是顺风顺水。嫡次女是皇帝妃嫔，身居昭仪之位，深得陛下爱重。”
“谁知道那赵辞一听见臣妾的弟弟恭贺的话脸色都变了，说他这一生儿女福分上缘浅，只得了一个宝贝女儿如掌上明珠一般看顾着长大，还让臣妾的弟弟莫要胡言乱语，污了他一把年纪的清白！”
“什么？怎么可能？”
皇帝和皇后看向梅昭仪，不可置信。
“是，臣妾的族弟一给臣妾传了消息，臣妾也是这般警告他不要胡言乱语的，毕竟梅昭仪不就是顶着赵县县令女儿的名头入宫选秀，这才有机会入陛下的潜邸伺候陛下的吗？”
贞贵妃依旧是垂着眸子，既不看帝后，也没有多看梅昭仪一眼：
“所以，臣妾的族弟特意在那里多待了十几日，里里外外把相关人员都问了个一清二楚，才敢确定的说一句赵辞的确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为人妇，生儿育女，绝不是如今凤仪宫上的这一位！”
皇后眉心蹙起：
“可是先皇当年选秀之时，小到各家县令之女都是有名单的，如果梅昭仪不是他家女儿，那他家女儿为什么没有参加选秀？”
贞贵妃向身后与她一同跪着的嬷嬷示意，嬷嬷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几张纸来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这是家中族弟来的信件，其中详细记录了他在赵县所见所闻，以及所有他查问人员的所言事实，每一句都有他们的指印为证。”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当年赵辞的女儿的确选秀单上有名，他们也的确将女儿送上了去京城的轿子，可是没走过几个县城，便有人送话来说：
“赵家女儿姿色平平，内务司的掌事看过画像了，将你家女儿打回了，不用再上京城了！”
赵辞这个女儿生的的确相貌一般，所以赵辞几乎是没有一点怀疑的就相信了这个说辞，欢天喜地的将女儿接了回来。
可是，赵辞女儿回来的路上遭了劫匪，虽然没有伤着人，可匆忙逃路之间丢了一应户籍文书，不过她的父亲就是赵县县令，这等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只想着性命无虞回去补办就好，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他们都没有想过会有人顶替赵家女儿的身份入宫，更不可能想到这个顶替的人会是如今正当盛宠的梅昭仪。
皇后身边的池嬷嬷接了过来，给帝后二人一一的看过了。
皇后看完，面色不明的盯着梅昭仪，一双清浅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皇帝越看面色越阴沉，到最后几乎将那几张信纸都攥出了褶皱。
可下首跪着的贞贵妃还在火上浇油：
“臣妾本来早就得了消息，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和陛下言说，原本见陛下这么多年来难得对一位妹妹上心，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可没想到陛下越发抬举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来日她若是也能身居妃位，甚至是贵妃位，身份被天下人公知岂不是要闹了皇室脸面的笑话？因而，臣妾虽有心顾念姐妹情分，却不敢不说了。”
皇帝捏着那张纸，眉眼沉沉如风雨欲来的天空，冷冷的盯着已然面色惨白的梅昭仪：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