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瑶担忧之下只好派人去给顾离送去了消息，拜托他来给梅贵嫔看一看身子，有没有留下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顾离笑了笑，摇了摇头：
“殿下放宽些心，贵嫔只是身子虚亏了些，好好的调养着必然能养回来，只是这子嗣一事上恐怕就不能强求了……”
姜若瑶有些担忧的看向梅贵嫔。
虽然她并不希望母亲因为生育的事情再去闯一遭鬼门关，可她昨夜见母亲哭得那样伤心，也不免有些担心母亲的情绪。
果然，梅贵嫔的眼底滑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调整了过来笑着说道：
“没事，子女缘分本就是上天注定，我有瑶儿这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就很好了。”
姜若瑶不忍母亲伤心，追着问了一句：
“若是劳烦顾医师为我母亲调养身子，你可有把握让母亲恢复如初？”
顾离斟酌了片刻，说道：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这把握极小，满打满算也只敢说有六成把握。”
“那……”
姜若瑶还要再说，可梅贵嫔安静的打断了姜若瑶的话：
“不必了，顾医师妙手仁心也只说有六成把握，想来我这辈子与瑶儿是天定的母女情分了，就不强求了。”
姜若瑶担忧的看着梅贵嫔，见母亲眉眼间的确没有伤心犹豫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贵嫔，小厨房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要亲自去尝尝？”
赵嬷嬷笑着走了进来，将梅贵嫔唤了出去。
自从梅贵嫔再次得宠以来，皇帝留在这边用膳的次数便多了很多。
易嬷嬷说，若是想要陛下对此处念念不忘，那就要处处都做到用心没有差错，这入口的饭食汤水更是重中之重。
因此，梅贵嫔便养成了日日去小厨房先尝膳食的习惯。
梅贵嫔走后，顾离找了纸笔飞快的在上面写了几张方子，递给姜若瑶：
“这是我针对梅贵嫔体质拟定的调养方子，贵嫔照着我这个方子吃身体自然就会恢复，只是这样一来怀身子的可能性就高了。我知道殿下不愿意梅贵嫔因为生育的事情去冒险，所以这东西要不要用殿下自己思量。”
姜若瑶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仿佛捏着什么命运般的东西，半晌才问道：
“那若是不用先生的方子，日常里注意着调养，可会有什么不好？”
顾离看着那几张纸：
“自然是不一样的，我这放自己见效快且更调理得更加彻底。贵嫔这身子本就虚弱，长时间的调养自然也会有起色，只是不如我这样来的更快，且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有什么变数，留下什么隐疾。”
姜若瑶的指尖紧了紧，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先生可有……堕胎的方子？”
顾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从姜若瑶派人传来的话里隐隐约约猜出了她并不想要梅贵嫔再生育的可能，可他没有想到姜若瑶竟然想要做到这种地步。
顾离想了想，还是劝道：
“也只有六成的可能性了，而且贵嫔的身子调养好了，就是再生一位皇子或公主也是能撑得住的。”
姜若瑶坚决的摇了摇头，眼眸不忍的颤了颤，最终还是坚决的说道：
“六成……也不算低了，我不能拿母亲的安危冒任何的风险！”
“好吧。”
面对如此坚决的姜若瑶，顾离只好妥协的从药箱里拿出一颗暗黑色瓶子封装好的药丸，递给姜若瑶：
“这是堕胎药，在刚怀上身子的头三个月服下去，便能快速的使人堕胎，而且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甚至都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好，多谢了。”
姜若瑶将那小瓶子捏在指尖看了看，最后收在掌心往腰间的小荷包里放。
“只是，有一言我不得不提醒你……”
顾离提醒道：
“只是这药性厉害，若是贵嫔有朝一日坏身子超过了三个月才被发现，殿下就算是再想动手也不能了，不仅是这药的问题，贵嫔的身子无论是堕胎还是生产暂时都是不合适的。”
“好，我记住了。”
姜若瑶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如何让母亲在调养身子的同时避开怀孕的可能。
顾离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
“在这宫中，妃嫔产子乃是固宠晋封的好事，殿下为何如此反对？”
姜若瑶垂下了眸子，沉默不语。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坚决呢？
上一辈子，母亲的突然死亡一直是姜若瑶梗在心头的一根横刺。
即便现在时移世易，今时不同往日，可姜若瑶还是没能彻底的放下对梅贵嫔的担忧。
上天慈悲，竟然叫姜若瑶于昨夜梦中梦到了前世发生的事情。
梦里，不再是日夜重复的囚禁和折磨。
她的灵魂飘飘荡荡的自身体里剥离出来，顺着心中挂念的血脉联系，她的灵魂一路顶着满天的风沙飞回了京城，飞回了她生长了十几年的院子里。
大概是梦境荒诞，时间错乱。
姜若瑶死后灵魂所见的竟是姜氏王朝还没有被林羽庭推翻了的日子，那是母亲尚且还在人世。
她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能隐约从母亲床头摆放的那架绣了一半的百鸟朝凤的屏风知道或许是她和亲不久之后的日子。
那原本是母亲亲手为她准备的绣品，百鸟朝凤只有正妻嫡系可以用，这架屏风若是绣好了随她嫁入哪个京城官宦人家都是体面。
只可惜，和亲的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母亲为她奔走多日最终败与命运，这架屏风也再没了用武之地。
姜若瑶的灵魂轻轻的坐在那架屏风上，日日看着母亲以泪洗面，看着母亲对着她还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悲伤哀切。
姜若瑶很想上去抱一抱母亲，告诉她瑶儿在这里，瑶儿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惜，她做不到，她只是一个透明的连风都不能捕捉到她存在的魂魄。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身子一日更比一日衰落了下去，而她只能焦心到无所适从。
直到有一日，母亲的院子里来了一个脸生的宫女，开口便是：
“才人如此颓废自己，是连自己女儿的生死也顾不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