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听潮仰着头和女人对视，她沉静的目光并没有避开女人的窥探，像是自己内心坦荡到没有藏任何龌龊心思。
两人对视一会儿，崔听潮才开口道：“你们主要负责人在哪？”
“嗯？”女人没反应过来，她疑惑道，“找负责人干什么？”
崔听潮一脸认真：“我要举报你钓鱼执法。”
都说了不回去不回去，还在这里增加筹码想要引诱她，这不是钓鱼执法是什么？
建议直接抓起来判刑。
“……”
女人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虚空中再度滑动几下，调出来一个讨论组。
她清了清嗓子，点开语音发送的按键。
“5012在不在群里？？死哪里去了？？自己的工作能不能放在心上？？这小祖宗老娘伺候不了！！”
小祖宗·崔听潮眨巴两下眼睛，在女人看过来的时候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群里有人回复了消息。
一道软糯的女声响了起来：“加钱，十万，把嘴闭上。”
女人脸上表情瞬间变换，美艳御姐瞬间变成了乖巧社畜：“好的组长，这单我一定做好~”
关掉讨论组，女人转脸看向崔听潮，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两把椅子过来。
加班费到手，她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
“坐吧，咱俩聊会。”
“既然你对那个世界这么满意的话呢，其实你是可以回去的。”
女人坐在崔听潮的对面，递给崔听潮一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冰镇豆奶。
崔听潮也没跟她客气，戳开豆奶就喝了一口：“我回去的话，崔听潮怎么办？我……不是会占用她的身体吗？”
“她？你是说原来的那个人是吧？”女人摸摸自己的下巴，“你所处的那个世界，系统版本不是很高，大概没给你解释过你那个世界的问题。”
“你所在那个世界的原主崔听潮是自杀死亡，自杀是违背天命的，所以她死后的灵魂一直被囚禁在永夜岛，以此向创世神赎罪。”
“每一个被代入游戏的玩家，都会重复当时崔听潮经历过的事情，在不同的情境下做出选择，如果打出happy ending，崔听潮的灵魂就能够从永夜岛释放出来，进入轮回之中。”
“因为你这个副本，之前一直没有人打出happy ending，所以……崔听潮的灵魂在永夜岛已经囚禁了数十年，并且……经历了至少十次死亡。”
她看着那些玩家进入游戏，使用她的身体，却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之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结局。
“因为我们是爽度系统，所以大部分玩家进入游戏之后，会以提升爽度为目的来行动。”
玩家们只看到了单一的爽度条，却没人在意起早贪黑的崔女士，没人在意关心崔听潮的心理状态和社会关系，更有甚者，在崔女士凑不齐赔偿款时，将崔女士一把推下了楼梯。
所以，崔听潮在永夜岛不仅重复经历着自己的死亡，还看着那些人以增加爽度为名，一点点毁掉了自己所在意的一切。
崔听潮听着女人描述的那些场景，握着豆奶的手指不自觉地锁紧。
“我来之前看了你的资料。”意识到崔听潮现在的愤怒，女人换了个轻松点的语气和话题，“你的系统，对你印象很好，它给你打了满分。”
即便是放眼整个系统，能打出满分的也是屈指可数，但崔听潮一个看起来这么普通的人，居然拿了满分。
想她上次看到被系统打满分的人，还是个清冷高傲的天才剑修。
穿越到异世，一柄长生剑从山门杀到大殿，系统还没讲两句就完成了任务，效率简直高到离谱。
她来之前，还以为崔听潮会是个什么五大三粗的壮汉之类的，但没想到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孩。
“它给你的点评很特别，我想着大概是你打出happy ending的原因。”
崔听潮看向虚空之中发光的那行字。
“因为你把崔听潮真正当做了一个人，你在认真地代替她在现世活着，替她还完了在创世神那里欠下的债。”
女人认真地观察着崔听潮的表情，顺便给她补上了快喝完的冰豆奶。
“在那样的条件下，仅凭自己的力量过好一生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你这不到两年的时间还很精彩。”
崔听潮点头：“嗯，我知道我很厉害。”
……
我没夸你吧好像？？你小子，别太得意。
“所以，你说的留在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世界，崔听潮是回不去的。”女人认真地解释道，“犯过错的人，怎么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她既然已经还完债务重新轮回，想必能从你的身上学到一些宝贵的经验，后面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而你，可以在完成任务后重新选择新世界生活，崔听潮之前在的那个世界，自然也可以算是新世界。”
只不过条件不咋样而已。
崔听潮垂眸，看着冰镇豆奶瓶子外面的水珠凝聚成股，顺着玻璃壁滑落下来。
“那崔听潮，她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接收到崔听潮疑惑的眼神，女人挑眉，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这业务又不归我管，不是一个部门的事儿。”
“咱们打工的，最忌讳就是关心别人的活了，因为你的领导有可能……会把你调过去当苦力。”
“难得糊涂就是最好的。”
崔听潮嘴角抽了抽，这打工了几百年的人，心态就是不一样。
“所以，你想不想回去？一旦确定就再也更改不了了，是要去条件更好的新世界享受生活，还是要回原来的那个世界，你做出这个选择之后，你可就真的成为崔听潮了。”
崔听潮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要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即便是有心理预期，但听到本人说出这个答案，心里确实是又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头，渐渐泛起涟漪。
她想起自己很早之前读到的那段话，好像突然理解了崔听潮打出happy ending的原因。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原来这样柔弱的身体里，居然真的会有坚韧的灵魂，有这样震撼人心的力量。
不需要魁梧的身体，不需要蛮横的力量，她就可以润物细无声地改变其他人。
……给崔听潮一个完美的结局。
“除了那个爱你的妈妈，那些朋友，对你来说也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崔听潮嘴角上扬，眼神亮晶晶的，“他们……是我为自己挑选的没有血缘的家人，每一个都对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