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看着眼前的商令仪，直觉有哪里不对，可她毕竟是妖，无法共情现在的商令仪。
商令仪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一滴一滴地滑落。
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睛微红。
湘妃不敢去看商令仪的表情，只是垂首站在她身旁，静静地守护着她。
这一次，商令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家。
她淋着雨，从茅草棚走到小溪，再去了林子草地，最后是她和薄晏深经常去的松树林。
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就像是失魂的木偶娃娃一般，没有半点灵动。
湘妃心中也好似被愁绪和绝望笼罩，心情压抑。
主仆契约，主人所承受的一切伤害都会反馈到仆人的身上，包括心理上的伤害。
可是，为什么主人会如此绝望呢？
湘妃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主人的计划进行着不是吗？
前几天，慕熙亭才发来了消息，苏禹城已经被剥夺了苏氏集团总裁的身份，苏氏集团已经被丑闻缠身，还牵连了与之合作的顾氏，现在两家忙得不可开交！
而云槿初那边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帝听寒回了帝家，并趁着和云家的联姻机会，风头已然盖过了帝赫言。
除此之外，商明月现在还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躺着，只有顾相宜死了，至于进了部队的陆怀瑾，他现在的生活也是水深火热……
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即便假天道再强，但主人已然从各个方面削弱了它的实力，最后的决战，主人肯定会赢！
所以，这层深深的绝望又是因为什么呢？
商令仪就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一般，在丛林中穿梭，她踩在枯萎的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诡谲又森然。
“湘妃，你先回去吧，照看好我奶奶和薄晏深，他们不能出事，我想在外面逛逛。”她缓缓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湘妃一眼，声音淡漠。
湘妃迟疑着，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拒绝商令仪。
她是她的主人，她没资格忤逆她的命令。
于是，她只能点了点头，“是，主人。”
转身走了，商令仪站在原地，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雨丝，心中的痛苦不停死翻涌着。
“真相是残忍的……这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吗？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还是这么难过呢？”她的双手揪着心口处的衣服，泪珠从眼眶里滚落，砸在手掌上，很快消失了。
四周没有人了，她也不再坚持了，不再伪装坚强了……
商令仪蹲下身，将脑袋埋在膝盖里，低低地哭泣着。
真相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残忍？
为什么偏偏是你不在了？
为什么啊？
她的心，好疼，真的好疼啊……
能不能心脏剜出来，剜出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商令仪蜷缩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用尽全力嚎啕大哭。
“啊啊啊……”
雨水混着泪水一块流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靠着哭泣发泄自己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林子里飘荡着，很远很远，久久不曾断绝......
不知道哭了多久，商令仪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她的目的地——村口的大柏树——而去。
雨下得更大了，商令仪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从水塘里爬出来的一样。
她却浑然不知，只知道回去，回到那棵大柏树下。
终于，她看到了那棵大柏树，她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仿若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商令仪看着大柏树，心中的悲痛一波接着一波，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她整颗心。
她抬脚朝着大柏树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尖刀上。
终于，她来到了大柏树下，双手开始刨土，她用力挖着，把土一寸一寸往里推，一寸一寸往里挖。
不知疲倦地挖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她心中那些沉甸甸的负罪感通通挖掉。
她用手挖了许久，直到手指上布满了泥土和鲜血，血腥味传入鼻腔，她也不管不顾，直到那个小木头盒子的出现，她才停止了动作。
商令仪蹲在坑洞里，双手捧着那个小木盒，轻轻摩挲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求你原谅我，原谅我……”
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眼角滑下，沾湿了木盒。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
商令仪回家的时候，避开了商奶奶和薄晏深，没有让他们看到她那样狼狈凄惨的模样，更不想让他们担忧。
她第一时间就先去收拾好了自己，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有些事，有些痛，只要一个人来承担就可以了。
但是，这并没有那么容易。
身上的衣服很好收拾，但内心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收拾好。
晚饭后，商令仪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看着那些花草在她面前凋零，看着雨水打在泥土上的痕迹，一片萧瑟苍凉。
薄晏深看着门边格外萧瑟的背影，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疼痛。
他走过去，蹲在商令仪身边，将她拉到怀里：“令仪，你怎么了？怎么不过来和奶奶、我一起聊天呢？”
商令仪靠在薄晏深胸膛，闻着熟悉的气息，听着熟悉的声音，才稍稍安心。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觉得有点累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商令仪淡淡道。
“真的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商令仪抬眸看向薄晏深，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眼底满是对她担心，她勉强露出一抹微笑说：“没有，你想多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心里难过，发泄就好了，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薄晏深轻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
“嗯，谢谢。”商令仪应了一声。
她的眼睛看着远方，看着那些雨水打在泥土上的痕迹，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恨假天道还是该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