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吧……”
“那这个姐姐好厉害！”小朋友满脸崇拜，还握起小拳头，“我以后也想去国子监读书。”
妇人笑了笑，摸摸儿子的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梦想，距离她们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张澜琼匆匆往韩府的前院赶。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下人。
隐约听到的是，皇、皇上来了。
？？？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啊？？？
她满头问号，脚下步子加快，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前厅。
清静帝今天倒也不算是心血来潮才出宫的。
他最近不是在给他亲爹建祭堂嘛，这种事儿就特别讲究，什么方位啊、动土时间啊、施工人的属相犯不犯冲啊……
连带他这个当儿子的，也有很多忌讳。
今天的忌讳就是，不能待在西边。
清静帝没办法，恰好天气也好，便换了便装出了西苑，一路往东走。
走着走着，就听说韩府今天很热闹。
两脚一拐，就拐进来了。
能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他的臣子们，清静帝表示，嗯，就很想搞事情。
看着满屋子花团锦簇，他不开心。
为什么？
因为钱。
大煌王朝的财政制度，皇宫和户部，是完全分开的。
皇帝如果想花钱干点什么事，比如给自己亲爹修个祭堂，那他得自己出钱。
户部反正是不给钱。
就挺烦的。
韩大人家里修得这么好看，清静帝就老不开心了。
不开心就要敲打人。
但他的性子，从来都不搞直接打击，都是玩间接手段。
今儿个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允许出来拜见皇帝了，因为天气转暖，个个都换了新装，看着都贼精神，贼……有钱。
清静帝心里打着鬼主意，正要开口，冷不防看到个灰扑扑的身影闪了进来，混进人群里。
啊！
黄历果然是对的，今天适宜往东走。
“刚刚进来的，是谁？”清静帝闲闲地开口了，似乎有点不高兴的模样。
范氏慌忙把张澜琼推了出去。
张澜琼：？？？
“对，就是你，”清静帝看着她道：“你是哪家的？”
“启禀皇上，臣女是张居阳张大人府上的。”
“啊！”清静帝倒是有些意外了，“是老几啊？”
“臣女在家中年纪最长。”
竟然是她！
清静帝呆了一呆。
一而再再而三的，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
每次他需要点什么由头搞事的时候，都能有这个大嫡女出场。
难道……
清静帝这种修仙的，就总是很容易有些诡异的思路。
旁观众人见皇上思量起来，不少人就以为是不满这位大嫡女的迟到。
这是对圣上不敬啊。
就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
快发脾气！
“嗯，很好，不错。”
孰料皇帝沉默一会后，竟然是笑着称赞起来。
“唉，去岁黄河大水，冬日又有雪灾，劳民伤财一整年，亏空一直到现在都没补完。”
“朕心忧虑啊……”
“连衣服，都不舍得多做几件。”
“今日里看到诸位……”
“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尽显皇上的悲天悯人。
跪着的不少官员，都如跪针垫。
清静帝又让人将张澜琼带到近前。
“朕听说你是大老远从乡下赶来的，难怪如此朴素。”
“很好。”
“儒家经文过目不忘，读过道家经藏么？”
……
林林总总，竟是问了不少问题。
清静帝就是故意的，故意做给大臣们看的。
“钦天监近日里在编纂《五行》志，你精通道家典籍，便过去帮忙吧。”
绕了一圈，又绕回修道上了。
其实编《五行》志还是其次。
清静帝就是要逮着机会敲打人，他不直接说大臣们奢侈，就逮着朴素的人各种给脸。
等他满意了，就又飘飘地去了。
倒是很符合修道之人的随心所欲。
张澜琼擦擦脑门上的汗。
皇帝手段玩得溜，全程举重若轻，苦了她小心翼翼地回话。
她松了口气，想找个椅子坐坐，转头却碰上了一地人各种各样的目光。
场面登时尴尬住了。
又过了一会，仿佛卡住的电影突然恢复了播放似的，地上的人纷纷动了起来。
就有几个夫人飞快地走到张澜琼身边，热络地问着：
“这衣服是在哪儿做的呀？”
“料子是什么？”
“这样式可真……方便。”
“就是就是，素雅又大方。”
……
张澜琼：……
临离开韩府前，张澜琼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想让宣长缨去下人房告诉黄婆婆一声，接下来可以多备些蓝灰色的布匹卖。
因为面对清静帝的紧张，张澜琼一直没有注意到宣长缨阴沉的脸色。
这会让她办事，说了两遍宣长缨都没应声。
“红缨？红缨？”张澜琼看她呆呆的模样，还以为她也是紧张得，便上前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冷不防宣长缨下意识就抬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啊！”张澜琼没忍住痛呼一声。
宣长缨的手特别用力，弄疼她了。
听到她的痛呼，宣长缨才愣怔一下回过神来，放开了她的手。
“嘶——”张澜琼揉着手腕。
宣长缨伸了伸手，似乎想捧起她的手看看。
张澜琼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去下人房告诉方才碰到那位妇人，就说接下来可以多备些蓝灰色的布匹卖。”
宣长缨一脸不解，他又看了看张澜琼的手腕，才低垂了目光，扭头去了。
因为皇上的几句敲打，京城百官的穿着风气为之一变。
要节约。
要朴素。
要像张大小姐穿的那样。
一时之间不管张澜琼穿什么，都飞快地被人效仿。
范氏只好恨恨地将给张澜珊和张澜珑做好的漂亮衣服都压了箱底。
经此一事，张澜琼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京中但凡有宴会，都下帖子请她去。
不少绣坊就相中了她身上的商机。
“大少爷，那位就是张家进京不久的大小姐，张澜琼。”
李世臻医馆斜对面的一家酒楼上，一个小厮躬身对坐在窗边的人说着。
这人个头中等，面容白净，看着颇为英挺俊朗。他身边坐着个眼角带情，眉梢如画的大美人儿，正在熨帖地为他斟茶倒酒。
听到小厮的话，两个人都往李世臻的医馆门前看去。
年龄青葱，神情纯稚的少女一脸兴高采烈地走进医馆，浑然不觉饿狼的眼神已经盯向了她。
英挺俊朗的男子目光在张澜琼身上上下一扫，就难得地露出了点兴味来。
那大美人儿熟悉他的一举一动，见状就口气酸酸地道：“家里二十几个姬妾还不够，还要出来看人家小姑娘，真是好薄情哟~”
尾音婉转，勾人心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闫厚先唯一的儿子，人称小丞相的……
闫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