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大爷和老太太去而复还。
顾风表情变的严肃起来。
用着不带有个人色彩的声音说道：
“大爷，您患上的病是梅毒感染。目前已经是二期症状了，需要进行规范治疗了。”
听到“梅毒”这两个字。
整个诊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个老年人似乎是懵了一下。
然后老大爷和老太太两个人的表情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老大爷脸上的表情是害怕，是惭愧，是后悔。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则是愤怒，是恍然大悟。
率先出声的是老太太。
“你个老东西，我早跟你说和你跳舞的那个不是好东西。现在好了吧，你把脏病带回家。
要死了，你可千万别传染给我！说出去都丢人！我不管你了，我打电话给你儿子。”
说完，老太太怒气冲冲的走出了诊室。
老大爷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一句嘴也不敢还。
等到老太太出门打电话去了。
他才双手捂着脸，呜咽了起来。
“我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传出去怎么面对我的子女孙子啊。”
顾风看着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惭愧而哭泣的老大爷，心里并没有半分同情。
成年人在选择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做了承受相关风险的准备。
顾风也没有准备去劝说或者是安慰。
看到后面的患者在门口也不敢进来。
顾风淡淡的说道：
“大爷，大厅外面有椅子，您要不先去外面坐一下吧。”
大爷听到顾风礼貌的催促。
慢慢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诊室。
下一个患者在门口隐隐约约听到了老太太的怒斥。
现在不但离老大爷远远的。
离那个老大爷坐的凳子也远远的。
顾风见状连忙拿消毒的喷了几遍，又擦了几遍。
但无奈人家还是介意。
顾风也没有强求。
就让患者这样站着把病给看了。
..................
临近快下班的时候。
老大爷和老太太去而复返。
不过同来的多了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顾风都形容不出来有多复杂、多纠结。
但顾风知道用一个词形容很准确，那就是“比吃粑粑了还难受”。
中年男子或许自己都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处于如此大的尴尬境地。
这特么的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见人。
但有什么办法，这是自己的老父亲......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脸上挤出来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医生，您方便说一下我父亲的情况吗？老人家表达的不清楚，我怕会错了意思。”
顾风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男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先坐下来说吧。”
中年男子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坐了下来，一脸期待的看着顾风。
他多想从面前的这个医生嘴里听到是自己爸妈听错了啊！
顾风声音沉稳，语速适中。
“您父亲患上的确实是梅毒，目前根据症状应该是二期，已经需要尽快治疗了。
如果梅毒发展到三期，到时候病毒就会开始攻击全身的骨、眼、心血管和神经系统。
症状比较严重的很多人都会导致终生残疾，情况糟糕一点的基本就直接死亡了。”
听到顾风的描述，中年男人在这个大热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风连忙安慰道：
“你不要紧张，现在我们需要完善一下你父亲的后续检查。
比如骨关节x线、或者ct、mRI，主要用于骨关节梅毒、心血管梅毒和神经梅毒的排除。
如果只是二期梅毒的话，目前还是比较容易治疗的，有非常成熟的治疗方案。”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
现在心中别无他念，只求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老父亲没发展到医生说的那种什么神经梅毒。
顾风和中年男子在对话。
老大爷坐在那里低着头，都不敢吭一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做错了事情就是这样，抬不起头。
老太太时而愤怒的看着老大爷，时而又叹一口气。
遇到这种糟心事，哪个家庭都不好受。
中年男子听到顾风耐心的解释，全盘接受了顾风的建议。
“好的，医生，那麻烦您帮忙开后续的检查。我们早点做了出结果，早点治疗。谢谢！”
“不客气。”
顾风鼠标点击了几下，后续的检查单子从打印机梭了出来。
把单子递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几张检查单，吐出一口浊气。
脸上再次挤出一丝笑容，看着老太太。
“妈，您和爸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去缴费。”
说完笑着越过他们，往门外走去。
走到诊室门口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中年男子捂住脸，逃避着他人异样的眼光。
一口气跑到医院外面的停车场角落才停下来。
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呜咽嘶哑的声音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狼在嘶嚎。
他活了40多岁，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屈辱过、痛苦过。
因为上有老下有小，他每天都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的工作。
和同事卷加班、卷业绩、卷喝酒。
被老板骂了不敢顶嘴，受了委屈不敢带回家里。
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经营这个家庭，命运却给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但成年人的崩溃往往也只会持续一瞬间。
因为肩膀上的责任不会允许他们哭泣太久。
中年男子从西装裤子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他再次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
又重新变成了一个体面的、成熟的，经得起风吹雨打的成年人。
中年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
默默地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口烟雾。
然后用皮鞋把香烟在台阶上熄灭。
把剩下的烟头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把刚刚不小心抓的有些皱了的检查单小心的抚平。
然后重新快步向着急诊缴费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