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涛点了点头，林可意递上蚯蚓。
蚯蚓在她的掌心扭动，赤色在洁白的手心十分显眼，上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白涛看着林可意，她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适的神色。
雌性本就娇贵，像她这样娇小的雌性应当更加娇嫩脆弱，这样脏的活怎么是她在做？
她虽然个头小，但样貌不错，应当有雄性追求才是，这样的活应当是那些雄性抢着做的。
他不懂，在雄性的呵护下生活不好吗？兴许这样她还能多活几年。
林可意并不知道白涛把她当做命短的随时会死掉的脆弱雌性，只当他是嫌脏，转身用溪水把蚯蚓涮了涮递给他，“给，我洗过了，不脏了。”
“我不是嫌脏……”白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活？”
“因为白鹳要吃鱼。”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你在做这些？你这样娇弱，这些活应该给雄性做才对。”
林可意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白涛的意思。
她说听胡凌舟说过这里的雌性地位很高，但没想到这白涛这里雌性什么都不用做。
明明羊族也有雌性做纺织的活，这些雌性不用干活的思想应当是白寿教给他的。
“有能力就可以做，为什么要分雌雄？大家一起生活的话，当然是互帮互助。就像白鹳他喜欢吃鱼，但他不会钓，我会，我就可以钓给他吃。我有做不了的事也会让他帮忙。羊族其实也有很多雌性现在在做纺织的活，要是能出来的话，你可以去仓库看看。”
林可意的面上不仅没有什么惺惺作态的细微表情，反而带着几分理所应当的不解。
白涛有些迷茫了。
十几年来的教育都告诉他，照顾雌性和劳作这些是雄性该做的，雌性最重要的事是繁衍。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见林可意钓鱼所以上前帮忙的原因，虽然帮了倒忙……
这种言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想到这，白涛微怔，压抑的苦涩席卷了他的心。
他都忘了，这十来年里，除了白寿，他都没接触过别人，更不用说去仓库看纺织的兽人了。
他转头看着林可意，她还在托举着蚯蚓。迎着光，额间的碎发在她洁白的额头投下细细的影纹，眼映碧草，红唇胜花。
她在日光下好像和日光融为一体，成了这片草地上最美的风景，美好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会有的人。
有能力就可以做。
她倒真是个特别的雌性，个头那么小，却能做那么多事。
白寿讲给他听时，他还不相信一个雌性能做那么多事。
现在他有些相信了，见了她本人，他才有些相信，能力的大小或许与个头、性别无关。
他伸手从她手中接过蚯蚓，湿凉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新奇、不真实。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似乎在耕地里玩耍时触摸过这个。
白涛敛下晦色，将蚯蚓挂上鱼钩，抛向了林可意抛饵的地方。
白涛这次没有叫小师父，也没有其他故意亲近的语言，让林可意放松了许多。
不知道白涛在白寿身边生活时是什么情况，林可意也不敢贸然开口，毕竟白涛要是真的想脱离白寿，多的是办法。
要是他愿意被这样对待，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她还是打算先观望观望。
今天空中的云朵多了一些，虽然有太阳但不怎么晒。
溪水里的鱼比平时还多，咬钩的速度比昨日的快得多，没一会鱼漂就动了。
白涛第一次钓鱼，不明白鱼漂细微的变化代表着什么，林可意上前抓住竹竿就往上拉，“快拉，上鱼了。”
“哦，好。”白涛闻言这才开始用力拉竿，竹竿另一端传来的重量让他隐隐有些期待。
拉上来果然是条大鱼，那鱼大约有四五斤中。
他从鱼嘴取鱼钩时隐隐听到林可意哀怨的嘟囔了一句，“怎么你们都这么会钓鱼，新手保护期这么离谱的吗？”
白涛唇角勾起。
虽然不太懂什么是新手保护期，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句好话，应当是在夸他会钓鱼。
上鱼的兴奋和被夸奖的喜悦充斥他的心头，一种名为获得的满足感让他仿佛短暂地找到了自我。
“小师父，钓鱼很有趣。”
林可意被突然的小师父惊得打了个机灵，“还是别叫我叫小师父了。”
“为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一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他是在勾引她吧……
“因为我不太习惯，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白涛抿了抿唇，林可意闪烁的眼睛告诉他，她的不适还有别的原因。
“好。”
不愉快的话题就这样揭过，两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开始专心钓鱼。
直到夕阳的霞光铺满了溪面，两人才收了竿，开始清点各自的鱼获。
白涛在新手保护期期下以多出三条的优势胜过了林可意，林可意一时高兴，直接拍上了白涛的肩膀，“你小子行啊。”
手臂的伤口被打中，白涛笑容一僵，面色发白，尽管表情很快控制住了也还是被林可意察觉到了不对。
“你怎么了？我打到哪了？”
“没什么。”白涛往后退了一步，往下拉了拉衣袖，一看就是有意掩藏着什么。
孤儿院里经常有懂事的孩子受了伤，怕给大人添麻烦，就遮掩着不敢告诉大人，他们遮掩时的小动作和白涛的别无二致。
林可意见得多了，一看就知道他这样子是在掩藏伤口。
理论满分，实践为零的白涛不会用白寿教的技巧隐藏自己的心思，这样的遮掩动作反而弄巧成拙让林可意一眼识破。
林可意抓住他的手臂就往上拉他的袖子，抓住他的手腕时她的心里一惊。
正常的雄性兽人怎么会有这么细的手腕？她能完全握住他的手腕，一般的健康兽人她是握不全的。
白涛的衣装十分宽松，衣袖很轻易地就能掀地露出小臂。
林可意皱着眉，他的小臂很细，完全不像一个成年雄性的小臂健壮。
小臂除了微微发红外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下意识地反应骗不了人，她坚信白涛身上一定有伤。
白涛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想让她看见那些东西，那些肮脏会展露出他不堪的一面，那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他不想被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