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煤列车在晨曦中呼啸前行,冰冷的狂风裹挟着煤渣,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皮肤。
叶逍遥蜷缩在敞车煤堆的阴影里,用身体和脏污的篷布紧紧护住怀中的银月。
小家伙在击退追兵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微弱,额间的星辰符文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仿佛随时会熄灭。叶逍遥的心揪得紧紧的,只能徒劳地用手心感受它微弱的体温,一遍遍在心中呼唤它的名字。
肖大师的状况同样糟糕。他靠在冰冷的车壁上,脸色惨白如纸,背后的伤口在颠簸中不断渗出鲜血,将篷布染红了一大片。
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颤抖地取出急救包,试图给自己注射一针强效止痛剂,但列车剧烈的晃动让他几次都扎偏了位置。
“妈的……这破车……”肖大师低声咒骂着,额头上冷汗涔涔。
最终,在叶逍遥的帮助下,他才勉强将针剂推入静脉。药效缓缓发作,他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但眼神中的疲惫和痛苦却无法掩饰。
“小六……它怎么样?”肖大师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问。
“很不好,一点反应都没有。”叶逍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它为了救我们,消耗太大了。”
肖大师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担忧,更有深深的震撼。“银月幻兽……古老契约的守护者……我们欠它的,太多了。”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望向车外飞速倒退的、逐渐变得荒凉的山景,“必须尽快赶到云溪城,找到‘老铁’。他那里……或许有办法。”
“老铁……到底是什么人?”叶逍遥忍不住再次问道。这个代号听起来像个江湖混混,但肖大师的语气却透露出不寻常的重视。
肖大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有些悠远:“他本名叫铁战,以前……是跟我一起在边境线上讨生活的老伙计。后来金盆洗手,在云溪城开了家修理厂,明面上修车,暗地里……什么都沾点边。消息灵通,门路野,最重要的是,他欠我一条命。”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愿这些年,他没把胆子混没了。”
正说着,列车突然开始减速,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前方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山区小站,站牌上模糊地写着“黑石崖”。几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在站台上晃悠。
“不能停!”肖大师脸色一变,“这种小站在不严,但保不齐有‘基石会’的眼线。我们得跳车!”
跳车?叶逍遥看着车外依,旧不慢的速度和坚硬的路基,心头一紧。
但看着怀中昏迷的银月和重伤的肖大师,他知道没有选择。
“跟我来!”肖大师强撑起身,示意叶逍遥跟上。两人借着煤堆和车厢结构的掩护,艰难地挪到车厢边缘。
列车速度已经降下不少,但依旧危险。
“看准下面的草丛!抱紧小六,蜷身!”肖大师低吼一声,率先滚了下去。
叶逍遥一咬牙,将银月死死护在怀里,眼睛一闭,也跟着跳下。
“砰!砰!”
两人重重地摔在路基、旁的杂草丛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叶逍遥眼前一黑,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他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银月,幸好,小家伙被他护得严实,没有受到二次伤害,依旧昏迷着。
肖大师则闷哼一声,旧伤加上新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列车缓缓停靠在站∧这两个从车上滚落的“偷渡客”。
两人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踉跄地钻进旁边的山林。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地图,没有向导,全靠肖大师模糊的记忆和银月昏迷前隐约指向西南的微弱感应(叶逍遥坚持认为那并非错觉)摸索前行。
他们在荒山野岭中跋涉,渴了喝山泉,饿了采野果,偶尔用肖大师藏的猎刀设下简易陷阱捕捉小动物果腹。
肖大师的伤势时好时坏,发烧了几次,全靠意志力和有限的药品硬扛。
叶逍遥则迅速成长起来,学着辨认方向、寻找水源、处理伤口,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手上磨出了厚茧,眼神却愈发坚毅。
银月一直昏迷,但叶逍遥能感觉到,它体内那股庞大的能量并非消失,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沉淀、修复。
偶尔在深夜,当叶逍遥抱着它守夜时,能隐约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意念波动,仿佛在告诉他:“我没事,坚持住。”
这成了支撑叶逍遥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五天后,他们终于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翻过了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浑浊的大江蜿蜒穿过山谷,江对岸,一片杂乱无章、依山而建的建筑群映入眼帘。
低矮的棚户区、杂乱的电线、随处可见的涂鸦、以及江面上穿梭的各式简陋船只,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江水腥气、柴油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躁动。
云溪城,到了。
与h市的现代化繁华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充满了野性和危险的气息。
“终于……到了……”肖大师几乎虚脱,靠在一棵树上,望着对岸的城市,眼中却没有丝毫放松,“这地方……龙蛇混杂,比山里更危险。‘基石会’的手,肯定也伸到了这里。”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江边草丛休息,直到夜幕降临,才趁着夜色,混入一条摆渡的小船,渡过了浑浊的江水,踏上了云溪城泥泞的街道。
街道狭窄而拥挤,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木板房和铁皮屋,霓虹灯招牌闪烁着暧昧而廉价的光芒,各种语言的叫卖声、争吵声、劣质音响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感官。
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间,有眼神警惕的本地人,有神色匆匆的过客,也有明显不怀好意、打量着他们的地痞。
肖大师凭着记忆,带着叶逍遥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
最终,他们在一个挂着歪斜的“战车修理”招牌、卷帘门半开着的铺面后巷停了下来。铺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和一股浓重的机油味。
“就是这里了。”肖大师深吸一口气,示意叶逍遥在阴影处等着,自己则走上前,用一种特殊的节奏,轻重不一地敲响了后门上一块不起眼的铁皮。
敲击声在嘈杂的背景下并不显眼,但很快,里面的敲击声停了。
片刻后,卷帘门旁一扇小窗被拉开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扫了出来。
“谁?”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
“老铁,是我。”肖大师压低声音,“砧板。”
里面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门闩滑动的声音。
小门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身材矮壮、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光头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肖大师和躲在阴影里的叶逍遥,最后落在肖大师狼狈的模样和怀抱着的东西上。
“肖砧板?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被称为老铁的男人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还带了个生瓜蛋子?怀里揣的什么宝贝?”
“说来话长,先进去。”肖大师没有多解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铁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了通道:“进来吧,动静小点。”
三人迅速闪进修理厂内部。
里面空间不大,堆满了各种废旧零件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味。老铁反手锁上门,拉下了卷帘门,修理厂内只剩下几盏昏暗的工作灯。
“到底怎么回事?”老铁双手抱胸,靠在一个拆了一半的发动机上,目光在肖大师和叶逍遥之间来回扫视。
肖大师瘫坐在一个旧轮胎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缓缓开口,简略地将“基石会”、黑金谷、被追杀以及银月的事情说了一遍,隐去了一些过于惊世骇俗的细节,但足以让老铁明白他们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老铁听着,脸上的刀疤随着表情微微抽动,眼神越来越凝重。
当听到“银月幻兽”时,他更是瞳孔一缩,目光死死盯住了叶逍遥怀中那个被布包裹着、只露出一点白色毛发的小东西。
“规则守护者?数据生命?”老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肖砧板,你他妈是不是被人打傻了?还是惹上了什么邪教组织?”
“老子没疯!”肖大师低吼道,扯开一点衣领,露出背后狰狞的伤口,“看看这个!这是普通的邪教能干出来的?老铁,我这次来找你,不是拉你下水,是求你给条活路!我们需要一个地方藏身,需要情报,需要……救它的办法!”他指向银月。
老铁盯着肖大师的伤口,又看了看叶逍遥怀中那不同寻常的小生命,沉默了许久。修理厂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模糊市井噪音。
终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妈的……就知道你来找准没好事!”他走到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挪开几个油桶,露出了一个隐蔽的、通向地下的活板门。
“下面有个地窖,以前走私货用的,还算干净。你们先下去待着,别出声。”老铁拉开活板门,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涌出,“我去弄点吃的和药。至于救这小东西……”
他看了一眼银月,眼神复杂,“云溪城有个老巫婆,专门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或许……她能有点办法。但代价不小,而且信不信得过,两说。”
地窖阴暗潮湿,但总算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叶逍遥将银月小心地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用干净的布蘸水轻轻擦拭它的毛发。
肖大师瘫坐在一旁,终于能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云溪城的混乱远超想象,而救醒银月的希望,似乎也寄托在一个神秘的“老巫婆”身上。新的危机,在这座边境小城的阴影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