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人低着头进了殿内,走到冠不语身边耳语道,“殿下,奴去问过了,那边说是为了使臣安全,才刻意加派的人手。”
“哼。”冠不语把玩着手上的两颗明珠,神情阴冷,“我看他们是想光明正大地禁锢本殿吧。”
那下人抬起头来,脸上的棱角是男子的阳壮,但五官却有些女人的秀气,两双眼睛有些无神,“殿下,凭我们的武功,也不是不可以杀出去。”
冠不语摆了摆手,“折了些蛊虫才混进来的,就这么杀出去,简直是愚蠢的行为。”
顿时屋内不敢有人再言语,死寂得令人可怕。
只有两只白虎幼崽天真地在冠不语的身边追逐着,时不时跑过来拱冠不语的脚。
冠不语沉沉的眸色落在两只幼虎身上,见其中一只还不知死活地将刚刚玩过泥巴的爪子搭在他的裤子上,顿时气急,踹了那家伙一脚。
“没用的东西,两个人也留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那两只白虎呜咽了一声,各自跑开躲角落里去了。
冠不语心烦地撑着脑袋,“算了,安排个人将这两只丢到慕容府门口去吧,反正本殿也不喜欢种毛绒绒的物种,要不是为了哄人开心……不管她领不领情,反正我也不想再养了。”
“是。”盲女忍着笑,将头垂得更低。
慕容府。
萧何已经在门口等了多时,见慕容府的马车终于归来,翘首的脖子终于缩了回去。 他都立在这里快成望夫石了。
“什么事?”慕容楚先牵了白子衿下车,才转头抽空问萧何道。
“大人,那王贾贵属下已经悄悄将人带进了暗牢,已经审问了一番。那人嘴不严,透露了一些东西。”
慕容楚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妇人可还在府中?”
萧何道,“属下便是得了消息,属下安排的人有人今早见那妇人出了门,才将那王富商虏回来的。”
“何时出的门?”
“约莫是卯时。”
倒是比他去迎接外国使臣的时辰要早了些,倒是有对得上的嫌疑。
慕容楚微微颔首,“将审问出来的先送去我书房内。”
白子衿贴着慕容楚的头,和他一齐看纸上的内容。
书房的烛火似乎受到了某种魔力的召唤,忽的“噗呲”一声加剧了,吓了白子衿一跳。
“怎的这般胆小。”慕容楚抽出一只手来揉了把白子衿的脑袋。
白子衿摇了摇头,“这冠不语实在是手段太厉害了,我现在都有些打草惊蛇,见到这些细微的疑点,都觉得有可能是他。”
慕容楚的目光也落在那张白纸的黑字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罗列着他在法律边缘干的事,那他的夫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王贾贵的夫人回来了吗?”
萧何摇摇头,“说是去城外采购了,未曾回来。”
慕容楚哂笑一声,将手中搜集的证据放下。
“阿楚有何打算?”白子衿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了。
“我认为,冠不语在燕京内有多重身份。”慕容楚顿了顿,道,“但我不相信他能在燕京藏这么多人,因此,我怀疑南疆还有一种未曾公布的秘术是。”
“易容术——”
阿达端着一个棕色的端盘上前。
冠不语正像个女儿家似的对镜梳着发。
“殿下,面皮拿来了。”阿达恭敬道。
冠不语的指尖一一扫过托盘上的物件,分别是一个陶罐,一张面皮,一个砌子,随后停留在陶罐上,拧开了那盖子。
只见那陶罐里,是一罐晶莹剔透的胶状体。
冠不语用砌子挑起些许沾到面皮的边缘上,调整了一番角度,将那面皮戴到了面上,又按了按五官处,使它服帖。
只是一眨眼,冠不语就从壮朗的男儿,化身为阴柔美丽的妇人。
只可惜,这易容术虽然有改头换面之效,但也有极大的弊端:这胶体是有时效的,面皮过了十二时辰便会松动一次,得重新粘,此外,一个人的身形也改变不了,只能在某处变动些。
冠不语戴好了面皮,又仔细给它上了妆,一时间,那个温婉的妇人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冠不语已经换好妆,阿达熟练地拿起冠不语的定制的皮套戴上,又穿上冠不语同款的服饰,留在了殿内。
冠不语披着斗篷,就这么堂皇张胆地出了去。
“什么人?”有巡逻的守卫瞥见一个黑影闪过,抬头望去,又什么都没有。
侍卫头子听到声响走了过来,“喂,那个人,过来,喊什么?”
侍卫也不敢确定,只老实地汇报了自己的所见。
侍卫头子警戒地透过窗口一条边缝往里一瞧,只见“冠不语”正悠闲地坐在里边一边看书一片吃着葡萄。
“你太紧张,眼花了吧。”侍卫头子给了那小侍卫一个头槌,便组织着继续巡逻了。
他们走后,阿达放下了手中的葡萄,抬眼看着刚刚那条窗缝,眼里满是杀意。
冠不语一路匿身在黑暗中,疾行至了王家,熟练地绕过府上的侍卫,翻窗进了闺房。
“夫君?”冠不语脱下了衣袍,里面穿得还是今早穿出去的衣裙,在房内呼唤着寻找人。
只是,这卧房内竟无一人。
奇怪,不是说好了要在这等着的吗?难道在书房?
冠不语狐疑地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不好,怕是出事了。
冠不语抓住一个巡逻的家丁,竟一时有顾不得暴露出了原声,“王贾贵呢?”
那家丁被冠不语脸上狠厉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时没来得及思考夫人的声音为什么跟男子一般粗粝,只敢愣愣答道,“老爷……在你走后说要去书房看点书,之后……奴才就没有见到他了。”
“蠢货!”这是被人抓走了!冠不语松开那人的棋子。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慕容楚干的。
他不仅折损了一个棋子,还失去了一个能和白子衿接触的身份。
冠不语的脸阴暗不明,看得那家丁惊疑不定。
“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冠不语微微勾唇,笑得那人心神荡漾,可是接下来说出的话,就像是恶魔的咒语,“是出了点事,就是你要下地狱了。”
呼——
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人从地面上提起,发出“咯吱”的断裂声,只是瞬息间,那人已被捏断了脖子,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连求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冠不语厌恶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随后从衣领内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地上倒。那具尸体连带着衣服都消失在这个世上。
“叩叩叩”
慕容府的大门大半夜被人敲响。
“谁啊?”门房揉着睡意朦胧的眼开了一条门缝,只见空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难道有人恶作剧?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门房打算不予理会,关门时忽然门缝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底下还传来了两声幼兽的嘤咛。
门房向脚下看去,下一刻瞪大了双眼。
竟是两只白色的幼虎!
门房不敢耽误,连忙差人去传大人和夫人了。
不多半晌,白子衿披着一件外袍,被慕容楚搂着肩出来。
两只幼虎嗅到熟悉的气味,顿时两个脑袋一拱一拱地朝白子衿奔来。
“这……”白子衿面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她也没想到冠不语当众被拒绝了还不死心,竟出了半夜丢到她门前这种损招。
慕容楚倒是冷冷一笑,不在意道,“正好边境缺些猛悍的坐骑,不如让顾岚轻检验一番,没问题了就丢到军营了训练吧。”
白子衿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是丢到那处,那这两只幼虎不得先脱一层皮。
而慕容楚那个似乎温柔的笑容,让她仿佛看到了这人底子里的坏水。
“要不,还是先养一养?它们似乎也过于幼小了……”白子衿底气不足地说出这两句话。
慕容楚赞同的点点头,揪起两只幼虎的后颈皮,丢给了下人,“送到顾岚轻那查一查,没问题了再送到主院里。”
慕容楚不知道的是, 他这一句话,费了顾岚轻好多银针。
“怎么这么难扎啊。”顾岚轻本来只是想给这两只幼虎放一点点血,没想到这两个小东西皮糙肉厚的,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扎下去,针都弯了。
见旁边堆了一堆用费了的针,顾岚轻的双眼都变成了三角,瞳孔冒着红光,举着那根半个胳膊一样粗的针就要扎下去!
“嗷呜——”
“哪来的狼叫?”白子衿已经歇下了,又被这一声嗷叫惊醒。
“兴许是顾岚轻那家伙在捣鼓什么吧。”慕容楚皱着眉头抱紧着白子衿,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唉,在边关时,这家伙就天天这样捯饬些新鲜玩意,他都习惯了。
清晨。
“砰——”
王府的门被大力推开,众多官兵涌入了王家院宅。
“什么?发生了什么?”巡逻着的家丁一脸懵逼地盯着那些配着刀威武凶猛的官兵,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抗争,就被人用麻绳统统绑起来带走了。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王贾贵花了大价钱精挑细选来保护这座宅院的,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是一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应得了号令,这群官兵也不再手下留情,直接踹开了王府主院的房门,将里边躺在床上的人抓起来。
“啊!你们是谁!”那女子似乎从熟睡中被他们吵醒,身上还穿着件肚兜,见一群大老爷们闯进来,顿时惊慌失措地翻过被褥盖住自己。
为首的官兵拿出搜查文令,“我等奉司徒大人命令,捉拿罪犯王贾贵极其府上的人,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妇人却垂下脑袋,泣涕涟涟,“你们捉人就捉人,为何如此鲁莽!此事传出去,我还如何有颜面见人。”
“你们把我看光了,你们要负责!
为首的官兵勾起一抹冷笑,道,“牢里还有衣裳被鞭子打烂了的,你见我们负责吗?”
那妇人似乎被唬住,噤了声,乖乖穿上衣物跟她们走。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被官兵用绳子绑成一串,赶向大理寺。
落在最后边的,便是那不安地东张西望的王夫人。
“老大,好像那王夫人,真是是个女的。”一官兵附在为首那个官兵的耳边低语着。
为首的官兵皱着眉在这女子身上打量着。确实是身形高,但也没有极高,又切切实实是女子形态,方才她穿着肚兜时,他们都不小心瞥见了几分。
“大人不是说了吗,有可能是男的,那不就有可能是女的吗?”
那官兵哦了一声,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从王家一路走到大理寺,其中要经过慕容府。
刚刚一路走来,有不少围观的百姓跟过来看戏,没瞧见的就站在原地看是怎么回事,一时间这里倒是有些水泄不通。
官兵们怕扰了慕容府的清净,派出了一些人手去驱赶聚集在这里的百姓,也就是这一举动让王夫人得了时机,直直地冲向慕容府,一头撞在那石狮子上。
官兵头子来不及阻拦,只是一个转头,就见那王夫人额头满是血地倒在地上,嘴里大喊,“司徒大人!民妇与你夫人交好,你纵使再看不起我,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对我!我的夫君是犯了错,但我是清清白白的!你竟然让几个官兵来羞辱我!”
“我一介弱女子如何活得下去,只求在这里一死,让世人都看到我的冤屈!”
那王夫人歇斯底里地喊完,便没了声息。
“带走!罪犯一个都不能放过!竟还敢污蔑司徒大人!”那官兵头子头上的汗都飚出来了,忙不迭地喝道。
坏了,就只是缉拿人这副差事,他也搞砸了,还让那贼人捉住了机会泼脏水。他这官兵头子,真是做到头了!
可是人带走了,议论却带不走,总有好事者站在慕容府门前指指点点。
“司徒大人可是我们大燕的功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司徒大人不一向有冷面阎王之称吗?兴许他根本没把对方当女子看。”
“一个罪犯还管你是不是女子!”
“可是那妇人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怎么会在慕容府面前当着大家的面以死明志?”
顿时众说纷纭,慕容府门前像沸开的锅。
官兵头子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个时候又不能上前喝走他们,不然就坐实了大人的罪名了。
“嘎吱”
慕容府的大门被打卡,一穿着白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是神医顾岚轻。”有认识的人说道。
“等一等。”顾岚轻朝那群官兵道。
这位可是司徒大人面前的红人!那群官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将已经走远了的队伍赶了回来。
顾岚轻走到那女子身边。只见那女子已经昏死了过去,方才正被人拉着两个隔壁在地上拖着走,此刻正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灰白。
顾岚轻给这女子把了把脉,又查看了下她额头的伤势,大声道,“这女子只是受了皮外伤,因为一时冲击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大家不要担心!”
众人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去。
“这顾神医不是慕容府的人吗,我看这姑娘伤得不轻,怎么就无大碍了?哎,会不会是他造假啊?”
“你瞎说什么!神医敢造假,不想混了?”
人群中冒出一些质疑的声音,但很快又被镇压下去了。
顾岚轻抬起眼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捕捉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冷笑一声,低头从袖子内取出一个布包,又从布包里取出一个细针,扎在那姑娘的太阳穴出,不多半晌,那女子便悠悠转醒了。
“醒了,醒了!”
“快看,司徒夫人出来了!”
只见一身湖蓝的白子衿缓缓走到王夫人面前,周身还是淡淡的气质。
王夫人目光闪了闪,再看向白子衿时,眼中已经饱含着泪水,“子衿,我相信这一切不是你的意思……”
白子衿朝她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顾神医,麻烦将此人扶起来。”
顾岚轻应了声,架着那女子起来。那女子弱柳扶风的,还险些站不稳倒下去,靠着顾岚轻的手才艰难地站起,脸上满是鲜血,显得格外可怜。
真可怜啊,流着血还要被人逼着站起来,不可怜么?
白子衿比量了下她的身高,见她是比原来矮了一截,便知这不是原来的“王夫人”,而是冠不语的替死鬼。
毕竟有那种身高的女子,实在是难找。
面前这个女子虽然也高,但是没有那么高。
“你不是真正的王夫人!”白子衿怒喝出声,这强大的气场让那女子哆嗦了一下。
“你,你在说什么?”那女子握住了白子衿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子衿,你在这个时候不认我?”
“不是吧,那司徒夫人原来是这样的人!为了捉人家而翻脸不认人,这般蛇蝎心肠!”
“娶这么个恶毒的女人作妻子,我看那司徒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的是三两个碎嘴又无知的婆子,被白子衿目光狠狠一扫,便不敢出声了。
慕容楚战功赫赫,为大燕做出了数不清的贡献,竟然要被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败类给污蔑!
白子衿心头盛怒,但现下也只能把这几人记下,等着秋后算账!
“你说你是王夫人,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白子衿狠狠一扫她的腰间,“我送你的香囊呢?”
那女子往自己的腰间一看,面上有几分慌乱,但还是强装淡定道,“我……我落在府里了。”
鱼儿上钩了!
白子衿看向那女子的目光变得意味颇深,“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真的是落在府里了!我早上就被这几个男人翻出来,连衣服都差点来不及穿,哪有时间戴什么香囊!”说到此处,那女子似乎委屈至极,捂着面伤心凄惨地哭了起来。
白子衿淡淡笑道,“不!我说你撒谎,不是因为你没戴在身上,而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送过你香囊!”
“王夫人,我和你不过数面之缘,哪来交好一说,又哪来送香囊一说!”
“这……”那女子晃了神,明白是中了白子衿的圈套了,只能咬死道,“我,我是刚刚太紧张,记错了……”
然而围观的百姓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说辞,她的演技已经漏洞百出,毫无疑问,她的任务失败了,等待她的将是惨绝人寰的处罚!、
“都是因为你!”那女子突然暴起,将顾岚轻撞开,狠狠掐住了白子衿的脖子。
那女子是用了力气往死里掐的,嘴里还癫狂地喃喃道,“你们受了这个罪名又如何,不过被人骂几句而已!我呢!我要被抽筋扒皮了!”
白子衿捕捉到她话里的一些信息,只是来不及多想,就被眼前的窒息抓住了注意力。
这女人……手劲还真大……
白子衿的脸已经涨红,艰难地掰着她的手指,手因为缺氧而使不上力气,想去拔头上的簪子,却因为手指没有力气,拔了数次都没有拔下来。
眼前也渐渐朦胧了起来,她再一次体验到这种濒死的感觉,心里突然念叨起慕容楚的名字来。
她现在突然很想见到慕容楚……
“砰——”
那女子的身体被大力踹飞,狠狠地撞向一旁的墙,竟还砸落了数块砖,力度之大,让旁观的人惩罚。
白子衿得到了呼吸的机会,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下一瞬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慕容楚后怕地抱着怀里的人,给她拍着背哪怕来迟一步,白子衿可能真要没了。
“处理好。”慕容楚阴沉着脸只丢下这句。
熟悉慕容楚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真正动怒了。
萧何领了命,将那女子的衣领提起,便督促着官兵带人走。他要处理的,不仅是这些细作,还有这些不作为的官兵。
顾岚轻自觉地跟在慕容楚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慕容楚像是怕颠着怀里脆弱的人,竟用上内力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到了主院,将白子衿柔软地放在了床上。
“顾岚轻!”慕容楚焦急地叫人想来给白子衿看看,却被人扯住了衣袖。
第237章 营救失败
“别急。我没事。”
白子衿一道轻和的声音似乎安抚了慕容楚内心极度的焦躁。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哪怕是敌军临前,他也没有露出过这种惧色。
此刻顾岚轻才气喘吁吁地赶到。
这两口子就从他面前飞一般地消失。他知道白子衿很重要,也想跟上去,但是他不会轻功!
只能拼死拼活地抡着双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
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含情脉脉的场景。
得嘞,看来没什么事。
“顾岚轻,给她看看!”慕容楚瞥见顾岚轻的衣角,哪怕白子衿已经没事了,也不会放过他。
顾岚轻任命地举起手想要插入这一对难分难舍的人中间,哪知慕容楚把人抱得死死的,也没好气道,“大人,你不松开,我怎么给她看。”
慕容楚只好悻悻地站到一旁。
顾岚轻给白子衿把了脉,又查看了一番那白皙脖颈上几个紫青的手印,再询问了一番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才道,“大人来得及时,夫人倒也没什么大碍,静养几天,然后给掐痕处上点药吧。”
“不过话说,你们先前不是说冠不语靠近夫人有非分之想吗?我看那两只白虎也没什么问题,看着像是男子送来哄心仪的女子,为何要安排这一场刺杀呢?”顾岚轻摩挲着下巴道。
慕容楚睨了他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得嘞。”顾岚轻拍拍屁股走人了,“这冷板凳是坐不热人心的。”
白子衿没忍住笑了出声,下一秒被慕容楚捏住了鼻子,“还笑,你个小没良心的。”
“看到多危险了?要是我来晚一刻,你就没了。”
“那冠不语是个人渣,表面上对你使尽花招罢了,看看他今天,背地里谋划着刺杀你。”
“你以后离他远点。”
白子衿扯住了慕容楚袖子,将人扯过来环腰抱住,笑吟吟道,“知道了,大醋王。”
慕容楚微微笑了笑,轻轻揽住白子衿的脑袋。在白子衿看不见的地方,唇角慢慢耷拉下去,眼里的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深黑。
“啪——啪——”
大理寺的地牢里,一道道带着火光的鞭子闪过。
那王夫人被绑在架子上,衣衫已经被打得破碎了,还是死咬着不肯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不说还有活命的机会,说了,就必死无疑!
萧何亲自在旁边看着,见这女子如此嘴硬,不由得站起身,叫正在处刑的小吏让开,从墙上挑了一把带着倒刺的鞭子,用鞭柄微微挑起女人的下巴。
“不说是吧。那就尝点好东西吧。”
女人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萧何她也听说过,是慕容楚身边的得力手下,自然也掌握了一些外人口中的毒辣手段。
落在这人手里,不死也得扒层皮。
女人心里默默哀悼着,期盼着自己的人到来。
“呜——”
外面一阵悠扬的笛声吹来,若不是在非常时刻,这般动听的乐曲倒要叫人驻足好好欣赏一番。
“来了。准备迎战!”萧何知道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南疆那边肯定会派人来截人,早已经布置好了兵力,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严阵以待。
外面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远处似乎传来了兵戈交接声,似乎是打起来了。
“看好她!”南疆有不少高手,萧何怕那边武力不敌,先过去查看一番支援一番。
牢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
留下的狱吏都握着兵器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忽然蒸发。
女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一缕细小的烟从角落升起,在所有人还没察觉的时候弥散开来。
不多一会,前面的狱吏已经七七八八地倒下了,只剩下一个笔直地站着的。
女人盯着那位狱吏,眼里升起蓬勃的希望,“大人,您是来救我的吗?”
那人的帽子盖着头,头又微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他走到身边时,掠起的那股来自地狱的风,让女人浑身打了个哆嗦。
“殿下让我带句话。”那人的声音贴在耳边,沙哑低沉得听起来似有毒蛇在身上爬,“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司徒夫人。”
女人的瞳孔瞬间睁大,她苦苦哀求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殿下需要那个女人!我错了!”
“是我愚昧!我可以将功补过,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我不想死!”
“噢?”那狱吏反而轻笑出声,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那个女人,“将功补过?你哪来的功?更重要的是,你哪来的资格跟殿下讨价还价?”
狱吏从衣领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瓷瓶。
“不!不要!放过我!”
腐蚀的“滋滋”声在牢笼里响起。
一道亮光飞过,狱吏手中的瓶子被击飞。
“!”狱吏来不及管那么多,掏出身后的武器就要抹了这女人的脖子,却被一刀拦住了路,被迫地过起招来。
“你的对手是我。”来人正是赶到的萧何。
周围安排的暗卫一部分将昏死过去的女人带离,一部分也加入了战局。
那狱吏见双手难敌四手,竟是一咬牙,往萧何的刀上扑去。
萧何连忙急急避退,却见那人直直地倒向了地面。将人翻过来一看,竟是已经咬了口腔里含着的毒药自尽了。
“失策了!”萧何懊恼道。他没想到最后还要被人摆一招声东击西。
他揉了揉眉心,吩咐暗卫道,“跟大理寺卿说一声,将人带到暗牢里去吧。”
“主子。”
是夜,阿达进了屋内。冠不语还未眠,侧躺在床榻上翻看着书籍。
“那个多手的人,死了没?”冠不语未抬眼,继续翻看着书籍。
阿达在这一刻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要如何说出那个结果,但横竖都是要说的,只能咬牙一横心,“派去的人失手了。”
偌大的殿内顿时死寂无比,就连唯一的翻书声也停止了。
阿达虽然跪在地上,看不到冠不语的神情,但他能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阴暗又肃杀。
主子动怒了……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们也做不好。”冠不语赤脚踩在了阿达的头上,像踩一条狗似的碾了碾,“你说本殿留你们有何用?”
阿达绷直了身体,恭敬道,“主上息怒。我们已事先在那女人体内埋了蛊虫,今晚她必死无疑。”
冠不语移开了脚,语气淡漠得像在说一句闲聊话,“自己去领罚。办事不力的那批人,都处理了。”
阿达走后,殿内又剩下了冠不语一个人。
冠不语推开窗,月光缓缓倾泄而入,打在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身上,竟也显得此人有几分落寞。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白子衿……”
“你为什么要是那人的妻子呢?”
“如果你当初没救我,我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了……”
冠不语抬眼看了眼天上高悬的月亮,月很圆,但与他无关。
他拿起一支蝴蝶琉璃钗比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着,眼里竟也流露出几分柔情,随后又被他眼里的寒意驱散。
冠不语将钗子放进了衣襟里贴身存着,随后掏出了一个锦盒。
黑色的盖子打开,蛊王在月光下不安分地扭动着。
大燕皇帝,该说你蠢还是聪明呢?安排了最多的人手,却把敌人放在了最有利的地方……
“娘娘,别砸了!”巧枝扑上去抱住发疯的萧嫔,本意是不想让她受伤,结果自己却被狠狠推搡到地上,摔在那堆瓷片上。
“滚开!”萧嫔正在气头上,哪听得住劝,非要将东西通通砸了一番才算出了气。
锋利的割角划破了巧枝的手,顿时鲜血汩汩流。但巧枝不敢有一丝抱怨,而是等萧嫔将最后一个能砸的花瓶也砸碎了之后,默默起身拿扫帚清理着满地的狼藉。
“巧枝,本宫这下恐怕真的要落魄了。”萧嫔颓然地歪着身子坐着,一向搭理得精致的鬓发垂了一两缕下来,显得人此刻精神萎靡。
“娘娘不要这样说,萧家还在,您就还有起来的机会。”巧枝握住了萧嫔的手。
萧嫔痛苦地摇摇头,“本宫也不过是萧家的一个棋子罢了,萧家哪里会管本宫的死活。”
“谁都想要一个愚蠢的傀儡。”
巧枝不明白萧嫔话里的意思,也只能安慰道,“娘娘,您一向待奴婢很好,奴婢会一直跟随您的。”
萧嫔瞥了眼巧枝手上的伤口,竟是捂着脸笑了起来,“本宫待你好?”
“哈哈哈哈,本宫这算是待你好吗?”
巧枝将手背到身后,小声道,“奴婢五岁的时候,家里人将奴婢卖给了一人家作童养媳,以换口粮给我的弟弟。但那人家对我不好,把我当奴隶看,非打即骂,奴婢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后来那人家的儿子死了,他们觉得是我克死了,要把我卖到花楼里去,若不是娘娘您买了我,我现在也没有命站在这里了。”
屋内顿时陷入一时的静默,半晌萧嫔才喃喃道,“是这样吗……”
“巧枝。”萧嫔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拉过了巧枝,两人耳语道,“本宫床头柜子里有个匣子,里面放着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不测,你就带着那东西找元公公带你出宫,在宫外与我汇合。”
“记清了吗?”
巧枝听话地点点头,“记清了。”
她知道她家小姐打小就聪慧,在萧家时便经常被人夸赞做例子。
但一日有个穿着太监服饰,却披着斗篷的人与娘娘密谈来了一番后,自从那日起,娘娘便是后宫里最没有脑子最好把握的萧妃。
娘娘以为她不懂,但她什么都懂。
她只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她罢了。
“下去吧,本宫想歇息了。”萧嫔支着脑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巧枝应了声,拿着扫帚出了门去。
萧嫔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看着巧枝的目光中隐含着不舍。
次日。
高阳殿内。
高阳倚在床头边,一手握着白子衿的手,一手用锦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
“祖母这几日没有好些吗?”白子衿轻轻地给她拍着背,手却不自觉地攥起。
“好些了,别担心。”高阳咳完将手帕包好攥在手心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目光忽的定在白子衿脖子上包着白纱,“你的脖子怎么了?”
“是谁伤的你?”
白子衿摇摇头,“一个敌国的奸细,只是掐住了而已,不碍事的,我拿白纱缠着是上面有些淤伤,敷了药而已。”
白子衿心下却微微一痛。若放在以往,这些大事祖母必定是第一时间知道并派人来看望的,看来如今祖母真的是病入膏肓,没有力气和余心来管别的事。
高阳这才松了口气,后怕地握紧了白子衿的手,“没事就好。”
“药熬好了。”兰心端着一碗漆黑的药上来,看得高阳皱眉。
白子衿端上一旁备好的蜜饯,哄道,“祖母一口气喝完,就有蜜饯吃了。”
“那药子衿尝过了,不苦的。”
“你这孩子!药怎么能乱喝!”高阳嗔道,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连带着那苦了数日的舌尖也发甜起来。
“祖母,我喂你。”白子衿接过药碗,勺起一羹,吹了吹,才放到高阳的嘴边。
高阳一口一口地喝下,喝到最后竟是连蜜饯也来不及吃,就昏睡过去了。
这是顾岚轻已经开了两倍剂量的效果,也许在睡梦中祖母可以没那么痛苦。
白子衿掏出自己的帕子细细给高阳擦着嘴角,又想把高阳手中的帕子收走,入目却是一片雪白中绽放着点点殷红。
“这是……”兰心也不禁捂住嘴惊呼出声。
白子衿心下只觉得一片慌乱。
祖母的病情竟然这么严重了,都咳了血了,她竟然不知道。
看来高阳也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已经快不行了,但还是不想她们担心,所以瞒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