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窑城。
城外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
这里还有大量北夷士兵在持续不断的攻城。
今日镇北关大败，弓亲王已经有了后续的谋略，在此之前，他要灭了北窑城，尽可能的削弱大夏的实力。
城墙上，北窑城守军依旧在坚守，吴昊冲锋在最前线，也早就身负重伤。
再次中了一箭，吴昊被人架着拖到安全位置。
他忍着痛将箭矢从中折断，并未将箭矢拔出来。
军中已无伤药。
听着城下毫不止歇的喊杀声，将士们一脸绝望。
“将军，已经是第十八个日夜了！朝廷不会派兵来救我们的。”
吴昊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休要胡言，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将军，你不用再安慰大家了，大家都知道，不会有人来的，若朝廷真的在乎我们，就不会一直克扣我们的军饷了。其实大家都清楚，你每次出去，都是去镇北关借粮，而不是去领朝廷送来的粮草。
为了我们，你每次都要低三下四，你的恩情，兄弟们忘不了……
当初没人去救六殿下，如今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吴昊紧咬着嘴唇，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将军，军中已经断粮两日了，要不了多久，兄弟们就要活活饿死了。”
“是我，对不起兄弟们。”吴昊一脸愧疚。
将士摇头：“将军，不怨你。
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将军，下令出城吧，让兄弟们和北夷蛮子最后拼杀一场！死在战场之上，也好过活活被饿死在城里。”
将士眼神坚定。
他们从来都不是懦夫，未曾害怕过死亡。
吴昊开口，他清楚，此刻出城，大家都会死的。可留在城中，依旧会活活饿死。
北窑城虽以城为名，但其实就是个大点的军营，都是兵士住在这里，城内没有百姓，所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顾虑。
吴昊扫视一圈，发现将士们都是眼神坚毅的看着自己。
他扶着墙起身，眼神晦暗：“都想好了？”
“众人点头。”
“那好，全军听令，随本将杀出城去，让北夷的蛮子见识一下，我等身为军人的不屈傲骨！”
大军列阵，一个个跌跌撞撞，面如枯黄，嘴唇皲裂。
有的人还带着伤，也也坚毅的站在队列之中。
吴昊一脸心疼的看着众人，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兄弟们，今夜，便是我等的埋骨之夜！”
“杀！”
“杀！”
“杀！”
将士们用了很大的力气嘶吼，气势冲天。
“开城门！”
城门大开，寒风萧瑟，扑面而来。
然而，城门打开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人呢？城墙下的北夷大军呢？
好似突然间就被黑夜给吞没了一般！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将，将军？”一位副将一脸不解的看着吴昊。
吴昊也是皱紧眉头。
“轰隆隆~”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大地都在震颤。火光冲天而起，虽转瞬即逝。
吴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刚，是不是有炸弹的声音？”吴昊机械的回头。
炸弹他自然知晓，六殿下曾经使用过。
副将也先是震惊，旋即激动不已：“将军，是援军，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所有人都是松了口气，激动得身子都在颤抖。
他们不怕死，但可以活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死。
“轰隆隆~”又是一阵阵爆炸声传来，一阵阵冲天火光，终于是照亮了黑夜中的战场。
他们终于看到了，看到了那突然消失不见的北夷大军。
此刻他们全都背对着他们，宛若无头苍蝇一般，在黑暗中四处乱窜，躲避着炮火连天！
突然间，一位北夷士兵回头，发现了站在城门处的北窑城大军。
若是先前，他们肯定会兴奋不已，冲杀过去，杀人焚城！
可当下，他们早就被突然杀来的大夏大军打得抱头鼠窜，面对敌人摧枯拉朽的攻势，他们早就毫无战意了。
所以看到这一幕之后，他惶恐的大叫起来：“北窑城的人也杀出来了，快跑啊！”
此时已经慌神的他们，已经忘记了，北窑城的大军，已经是战力几近于无的残兵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战火点亮了黑夜。
吴昊他们虽然也想要加入战场，可刚才的激动退去，心态放松之后，他们突然发现，浑身疲惫居然是连挪动脚步都很困难了。
是啊，已经将近两天，滴米未进了！
人不是钢铁，人是会饿的。
……
硝烟止，战火纷纷。
战火照耀下，一支铁骑出现在视野之中，步伐稳健，气势如虹。
吴昊他们不知道来的究竟是援军，还是北夷的骑兵！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面旗帜，在狂风中剧烈舞动，一支支火把升起，点亮整个战场。
金水县大旗，尤为耀眼！
楚渊脸上沾染了血迹，独自策马上前，眼神冰冷。
又痞又帅。
“你便是吴昊？”楚渊开口。
“可是朝廷的援军？”吴昊张口，声音沙哑。
楚渊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咧开：“朝廷抛弃了你们，但我楚渊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为国征战的将士。
王朝是别人的，但国是你我的，是天下百姓的。
你我皆草莽，所以，我楚渊来了！”
一段话，概括了所有，包括吴昊心中的猜想。
这便是楚渊要独自带军过来的原因。
他要收服吴昊的这支大军！
吴昊瞪大眼睛，满是不敢置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饥饿，还是重伤缠身，他突兀的朝着楚渊跪下。
“将军？”将士们疑惑的看着吴昊。
吴昊叩首：“末将吴昊，见过楚将军。将军救命之恩，我北窑城守军，永世不忘！”
楚渊笑了：“所以，你们愿意与本将同行了？”
“唯死，方休！”吴昊神情凝重。
他自认忠义，饶是朝廷有人克扣他大军的军饷，他抱怨过，可却从未想过谋反，想要将忠字贯彻到底。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心会寒。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他们都已经死过一次，已经无愧大夏了！
楚渊抬手，大军朝着北窑城士兵走去。
给他们送干粮，处理伤口。
吃着能够果腹的食物，感受着金水县士兵满是善意的包扎伤口，那些饶是身负重伤，一心想死都未曾落过一滴眼泪的士兵们，哭了。
啜泣哽咽，却又低下头去不愿被人看到。
他们眼里本来已经没有光了，可在今夜，他们的生命中再次出现了一道光，在这漆黑窒息的夜里。
如此耀眼，驱散了迷茫！
你我，皆草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