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病人
丹很轻易就察觉了罗恩的情绪，他揉了揉额头，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觉了，声音淡淡的说道：
“你不会以为靠自己就能察觉所有的异常情况了吧，雷德菲尔德家要确保新校址不出问题，教堂肯定要派出有相应分量的人物来保证这件事。”
罗恩立刻了然，他就是个安抚马蒂诺先生的广告牌，背后真正负责这件事的人应该是那个还没有露面的家伙，只是不知道艾伯特神父知不知道这件事。
无论知不知道这件事神父都不会在信上直接告诉他，要想知道内情他只能等见到艾伯特当面再问了。
至于雷德菲尔德应该就是这件事背后的贵族了，至于丹言语中无礼轻慢的态度他当然感觉到了，罗恩只能当作没有听到，从见面以来丹身上高高在上的审视态度就让他觉得不舒服。
这种态度他曾经在娜塔莉娅和她身边的那些贵族身上体会过，同属教会，这些学者和教堂的神职人员态度完全不同，他们大都是贵族背景，因为多年来吸纳学者的规矩使得教会中有太多的人出身不凡。
这种出身不是一朝因侍奉女神就能改变的，相反这种改变是双向的，教会已经不是上古岁月中那个纯粹的组织了。他身上已经深深印刻上了人类社会古老贵族的印记。
“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一下。”说罢，罗恩就起身告辞离开。
等罗恩出门一会儿，丹像是终于不用隐藏了，背脊忽然失去了支撑，身体一下子瘫在了椅子里。脸上，头发下，衣服下，不禁的汗涔涔一片。
双目紧闭，上牙狠狠咬着下嘴唇，连咬破出血了都没有察觉。
这点疼痛相比他身上其他的痛苦连蚂蚁嗜咬都算不上，脸色铁青，轻薄的雾气从他身体中流淌出来，然后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扯了回去。
唇缝中挤出的呻吟好像有千百人在低语，邪异的气息从他身上不断荡漾开来，在接触到房间的墙壁和地板时，有一阵清光将这气息挡了回来。
如果罗恩还在的话就能认出来，丹现在的状况就是学者一直警惕的知识崩溃现象。
一般只有学者汲取了超过自身容纳极限的知识，或是自身学术理念出现某种冲突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也是之前乔凡娜告诫罗恩不要太快考虑晋升的原因，掌握知识永远比汲取更多知识更加重要。
此时丹的情况要更加复杂，他原本一直在荒野原历练，结果在准备晋升4级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路是错误的，例如，他一直不接受父亲的安排，认为贵族坚持的那些东西都是腐朽落后的，是阻碍世界发展进步的障碍，
但在经历一些事情后他发现，无论是把持政权，掌握社会阶级进入门槛，抑制大众获取更多财富都是有道理的，它们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些全然邪恶不堪，虽然施行这些的人会因此从中获取大量的私利，但是却能够维系整个城市、国家的稳定。
这也是几百年来人类社会没有发生过战争，没有大面积饥荒、疫病的原因，很多人因为这种限制而失去前进的道路，但有更多人因此能够活下来，甚至生活的很不错。
他开始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什么意义了。
当他的意志不再坚定时这种影响就反馈到了他的灵性层面上，如指臂使的灵力开始变得迟钝，随心而动的术语开始变得晦涩，他的天赋种子开始枯萎衰败。
当这种异变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他的知识体系就开始崩溃了，这也是教会让他回来负责修道院教务管理的原因，这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还能接触到各种新异的知识，教会期许他能够有时间来处理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伊利诺斯状况频发，丹在学校里的事务确实轻松，可各种超凡事件的出现还是需要他来处理，他确实也在思索自己的道路，接纳现实，但他还不能够全然理解、全然接纳这些事实；另谋出路，开辟一条自己能够接受的新办法，他需要更多的思考，需要更全面地掌握自身和社会文明的平衡。
痛苦的丹失控的把桌上的文件扫在了地上，借着煤气灯灯光隐约可以看到一行小字，金枝旅馆第二次行动成功，解救人质150人。
走出小教堂的罗恩看了一眼这栋外表灰白的建筑，从第一在这里接触肖恩教授开始他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可能有点大胆，他觉得这里浓郁的灵都显得苦闷阴沉。
但这里是修道院供奉女神数百年的教堂了，有无数学者从这里进来，又从这里出去。罗恩很清楚这里意味着什么，它在教会中的地位可一点都不比圣拉奎拉教堂轻。
“周四，周四的时候我的伤‘应该’好了吧。”罗恩低声自语。这里的“应该”不是疑问，而是一种必然的肯定。
他的伤是真的，但为了符合普通人恢复的时间，这几天他都老老实实呆在探月者小屋里。每天除了逗孩子，和塞拉吵架之外，都用在学习知识上。
罗恩漫步在这条寂静的林荫小路上，偶尔皱皱眉，手腕上的印记还在蛰嗜着他，将整只胳膊都拢在宽大的修士袍里，从他的表情上绝对看不出罗恩会是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枚来自于窥视时间的代价是那样的沉痛，但自不必表现在脸上，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来到这里后经历的生死危机也有那么几次，对于自己的命运他看的很开。
罗恩当然很重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隐藏自身，所以他努力学习那些危险的知识，以期掌握更强的力量，正式成为学者时亲眼所见的世界陨落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生活良久后接触到的所有人也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娜塔莉娅，乔安娜，弗尔农，艾伯特，夏德等人自然是不必说，他在教堂遇到的那些普通妇人，简朴虔诚的修士，生活苦涩的老人，懵懂的少年，早熟懂事的小姑娘，都是他命定这个世界的锚，是支撑他学者之路的一个个道标。
虽然是因为自己泛滥的善意而遭受了这沉重的伤痛，但罗恩不后悔。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他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无非是继续努力，再咬咬牙，早点晋升而已。
塞拉在看过伤痕后给他的建议就是早日晋升，当然，如果他能获得某些珍贵的超凡材料的话同样能解决问题，但是塞拉说的那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过，巨龙之心、长角银灵鹿之血，精灵之吻，据说是已经沉入第三纪元的古老传说。
在亲眼见证瑞迪的蜕变后，罗恩确认了，自己要根除这个印记可能得要达到3级学者的水平。1级的他就要谋划着3级的事情了，这在其他人看来是一种好高骛远，但罗恩清楚自己有这个实力。
而且他也做了一系列计划，残念的存在确保了他计划的可行性，接下来就要看尤海提大祭司的了。
长身伫立在草地上，不远处灯光莹莹的探月者小屋自从有了罗恩和加西亚的入住后就变得生气勃勃起来。
“我可是有孩子的人，这点小问题怎么能难倒我。”
迈开脚步，罗恩腰背挺直自信的向家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