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衣袂飘飘，手中流霜剑如月满流萤。
风轻轻拂过竹林，发出阵阵沙沙声，女子的白色发带随风而动，随着一声铮鸣——
流霜剑已入鞘，她的背影遗世而独立，单薄的背脊如此孱弱，清冷中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特有的坚毅。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过脸颊，白皙的脸庞莹白如玉。
“你来了。”
孙渺渺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我真没想到，你会和我一起同行。”
女帝赵婉儿曾经在秘境偷袭过苏清染，让她命悬一线。
不过两人似乎并没有结仇。
应该说，苏清染如今的心性极其淡漠，并不会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
“除凶兽安天下，是苍玄宗的责任。”她淡淡道，“如今放眼天下，只怕唯有女帝有此魄力召集仙门各宗了。”
孙渺渺叹了口气，这话没错，如今女帝恩威并施，将不少仙门宗派归入麾下，隐隐有屹立之态。
“我在路上收集到了一些关于凶兽九婴的消息。”孙渺渺拿出一个卷轴，轻轻打开。
只见其上画着九婴的立像。
九婴似龙似蛇，却又非龙非蛇，庞大的身躯上，生着九个带着犄角的狰狞蛇头。
周身覆盖着黑红相间的坚硬鳞甲，脑后垂着长长的蛇鳍，狰狞作咆哮状。
“凶兽九婴已经几千年未现世，为何突然为祸人间？”苏清染轻蹙眉尖。
孙渺渺道：“数日前北方暴雨连连，引起百年难遇的大洪水，黑水河水位上涨百米，那九婴凶兽便是从其中降临人世，为祸人间。”
而帝都正好在北方，故而首当其冲。
药王谷弟子们和帝都皇族们来往密切，九婴凶兽肆虐帝都，死伤平民百姓无数，而皇族们早早得到消息，逃往药王谷寻求庇护。
药王谷悬壶济世，无偿收治了许多负伤逃难的贫民百姓。
受伤的人太多，把药王谷住的满满当当，孙渺渺不得连夜赶回主持大局。
听他们说，那九婴竟然能口吐人言，而且极为狡猾，就连女帝赵婉儿也连连落败。
那九婴实力强劲，皇都无数修士纷纷出动都伤他不得，而就连皇都的国师，也被重创濒死。
苏清染闭了闭眼：“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没有来闯秘境……”
这五百年，女帝对于找到秦越的执念众所皆知，但竟然错过了箴言书的开启时间，原来是在和那九婴缠斗。
孙渺渺疑惑道：“奇怪的是，古籍上记载九婴凶兽乃贪欲戾气所化，并不通人性，为何却能吐人言，还使出了诡计对付人族……”
凶兽即使修为再高，但毕竟是没有灵智的死物所化，不比妖兽灵兽，大多天生就开了灵智。
凶兽九婴能吐人言，能像人一样思考，这就跟动物园的猩猩进化了一样，令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眼睛。”苏清染眸光一凝，白皙如玉的指尖点了点画中央。
……
秦越伸了个懒腰，尹贤之已经出去自己收拾行李了。
屋中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人。
伸手一挥，赤色小蛇摊着肚皮躺在桌子上。
他无奈地伸手戳了戳那圆滚的肚皮：
“你这小蛇，怎么比你主人还能睡。”
湘湘砸了砸嘴，鲜红的蛇信子轻轻吐了吐，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倒不是她偷懒嗜睡，湘湘昨天受了天雷数道，好不容易恢复一点体力，又随男人跋山涉水，实在是累极了。
秦越见戳她不信，掌心一翻，一颗圆润而冒着清光的药丸出现。
将那回灵丹在湘湘的鼻尖放下。
只见小蛇的鼻尖轻轻耸了耸，迷迷糊糊道：
“好香……”
随后，小蛇惊喜地睁开双眼：“回灵丹！”
果然提神醒脑，比什么美式冰咖啡有用多了。
湘湘瞟到自家主人揶揄的笑眼，生气地把头转到一边：
“讨厌，主人又欺负湘湘！”
秦越道：“谁说我欺负你了？这回灵丹你吃不吃，不吃我收走了！”
湘湘猛地扬起蛇头，兴奋地吐着蛇信子：
“要吃要吃！”
秦越失笑地摇了摇头，指尖轻轻将回灵丹送入蛇口。
那丹药入口即化。
只见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伴随着喉咙亮起，顺着小蛇鳞甲的纹路遍布全身，一双金色的蛇瞳也像是两颗灯泡一般亮起。
亮光渐渐消散。
只见桌子上卧着一个身披红色轻纱，脚踝挂着银铃，面容妖异的娇媚女子。
她饕足地眯了眯眼，一双金色的兽瞳已经变成了琥珀色的人眼。
看来湘湘果然没撒谎，这五百年她修炼地很努力。
不过她似乎很久没化过人形了，习惯性地扭动躯体移动，结果，一下子翻下了桌子，直直落入青年的怀中……
……
竹林内，一青一白两道倩影相对而立。
“眼睛？”
孙渺渺愣了愣，目光朝着画上看去。
此画是见过九婴凶兽的画师之作，他是逃难来的药王谷，受了重伤苟延残喘之际，画下了九婴的模样。
不过即使这样，那画师出神入化的笔触，依然将凶兽刻画得栩栩如生。
只见那九婴的九个兽头狰狞可怖，尖细的兽瞳闪烁着嗜血的杀意。
可在那九个兽头的中央，被簇拥着那最大的一个那兽头上，却长了双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的温润双眼。
苏清染在那双黑眸之上轻轻抚过，心间微微一痛。
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好生眼熟。
孙渺渺捂住了嘴唇，她立刻明白这双眼睛是属于人族的，而那凶兽九婴之所以能说人言，辨人心，想来与得到了那双人眼的机缘息息相关。
她心中顿时惊疑不定，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五百年前，玉净峰上的那一个染血负伤的背影，和那双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九婴之眼。
此时，苏清染已经收好了画卷，道：“除掉凶兽迫在眉睫，尽快动身罢。”
说罢，流霜剑入鞘，女子转身欲走。
忽地，她的广袖被人轻轻拽住。
只见孙渺渺紧紧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眼神中透着抹心虚。
一个被她掩藏了五百年的秘密，几乎脱口欲出。
苏清染难得见她这幅模样，便出言关心道：
“怎么了？”
孙渺渺低下头，有些崩溃地开口：
“染染，有一件事，我瞒了你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