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点刚过,古新宇被开门声惊醒,见是关美玉拎着一个布兜进来,揉揉眼睛,看看表,问:“玉姐,咋来这么早?”
关美玉放下东西,轻轻扶他起来,问:“伤口还疼吗?”
古新宇说:“不怎么疼了。”
“起来吧!洗脸吃饭。”关美玉说着拿起脸盒出去打水，古新宇穿好衣服坐在床边。
关美玉端着洗脸水进来,把毛巾蘸湿,先给他擦洗了手,又把毛巾洗了,轻轻地给他擦脸。
这是关美玉第一次这样伺候自己,古新宇很不适应,去抢毛巾。
关美玉轻挡他:“别动,抻了伤口。”
古新宇不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娇美的脸,享受着梦寐以求却突如其来的温柔,心里一阵麻麻痒痒，极舒服得让使他不由轻颤一下。
关美玉猛地停住,很担心地问:“伤口疼了?”
“没有。”古新宇笑咪咪地摇头,眼睛仍没离开关美玉的脸。
关美玉被他毫不掩饰的馋像儿羞得红了脸,娇羞地蹬了他一眼:“看啥看?”
古新宇呵呵地笑:“玉姐,你手可真柔软。”
关美玉笑笑,放下毛巾,说:“等着,给你带好吃的了。”
古新宇看着关美玉打开保温饭盒,一阵肉香扑鼻而来,问:“啥好吃的,这么香?”
“鸡汤。”关美玉连汤带肉盛了一碗,“昨天我妈杀了一只老母鸡,我起早炖的。”说着,用勺舀了汤,送到古新宇嘴边。
古新宇接住喝了,拿过勺说:“我也不是不能动,还用喂?”他更觉关美玉今天每个举动都和以前有很大区别,注入了情感在里面。
关美玉把保温饭盒挪到古新宇面前,给他盛了饭,说:“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古新宇接过碗,说:“玉姐,你也吃,要不我吃不下。”
关美玉为了古新宇能吃得安心,笑笑说:“好,我陪你吃。”却把好肉都夹给了他。
吃完饭,收拾干净，关美玉坐到古新宇床边。古新宇见她眼睛发红,问:“玉姐,昨晚睡得不好啊?”
关美玉并没正面回答,叹气说:“我真不该把你自己扔在医院。”
古新宇笑笑:“没事儿呀!我不是怕你家叔、婶儿担心吗!”
关美玉看着他摇头说:“现在没比你的伤更重要的了。”又猛然问:“小宇,我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呀?”
古新宇一怔,听着“没心没肺”有些耳熟,忽然想到自己日记里这么说过,笑问:“玉姐,看日记了?”
关美玉点点头,轻轻说:“看了,看得很细。”她顿了一下,说,“小宇,没想到我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痛苦,对不起!”
“哪有?哪有啊?”古新宇忙摆手,“遇到玉姐是我的幸运,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快乐着,哪有什么痛苦啊?”
关美玉笑笑,摇头说:“日记里看得出,苦了你了。”她仰起头,想了想,“小宇,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够资格说出你想说的了。”她看着古新宇,等待着。
“真的?”古新宇一阵狂喜,心“咚咚”猛跳,热血胀红了脸,摸着胸口,按着无比激动的心,连说:“玉姐,谢谢!谢谢!我太幸福了。”
关美玉羞羞地斜他一眼:“看你没出息的样儿。以后有什么话就说,别憋在心里，知道吗？”
古新宇伸了伸舌头:“我不是怕你拒绝吗?”
关美玉笑笑:“那你非要人家女孩子先说?人家就好意思呀?我要不是怕你受了伤,再憋出病来,哼,看你憋到啥时候?”
古新宇“嘿、嘿”地笑着,看了看医院的环境,想了想说:“玉姐,今天的地方和环境都不对,没有花前月下的气氛,不够浪漫。等我出院,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我们来一次正式的约会,再让我对你说,好吗?”
关美玉食指轻点他的额头,笑着说:“你呀,啥事儿都要个讲究。”
古新宇又“嘿,嘿”地笑;“如此大事,岂可草率。不是显得不够庄重,对你不够尊重吗?”
“行——”关美玉义笑,“你说哪天就哪天,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古新宇也笑,又正色说:“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关美玉笑着点头。
“那咱俩拉勾。”古新宇伸出小拇指。
关美玉笑着瞪他一眼:“还不放心么?”也伸出一个小拇指勾住。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人异口同声轻声喊出,随即一起笑了起来。
早九点,吴明、汪世海同贺光一起来医院,给吴启办取保手续。
古新字仔细看了和解书,和关美玉签分别签了字。
临走,吴明除了两万元赔偿金,又拿出一千。说:“小古,这是住院费用,不够我再补。”又感激地说,“我知道赔偿少了点儿,我保证对得起你们俩。”
古新宇笑着摆手:“厂长,你去忙吧!”
吴明点点头:“那我先走了。等你出院,我给你们压惊。”
关美玉出去送他们。古新宇拿起那两捆百元大钞,心情很复杂。他实在不甘心草草了结此事。钱并没给他带来兴奋,反而觉得出卖了自己的原则,很是别扭。可种种原因又不得不如此,也许这就是无从选择的无奈吧!他摇了摇头。
关美玉回到病房,见古新宇拿着钱发呆,问:“小宇,发啥呆呢?”
古新宇抬头看她,一扫刚才的郁闷,又觉得这没什么。必竟自己是胜利者,保护了心上人的安全,赢得了她的芳心,是个大大的成就,心宽地笑了:“没什么,事情总算解决了,也静心了。”他把钱往床上一扔,“玉姐,这钱你拿回去用吧!”
关美玉摆手说:“这钱我可一分都不要。你伤成这样,要赔也是赔你的。再说我一下子拿回这么多钱,我爸妈问起来,我咋说呀?”
古新宇点头说:“玉姐,咱俩还分啥你的我的。我也不能往家拿,和你一样没法解释。有时间你去银行存上,谁急用谁用。”
汪世海从办公室里叫出汪世洋,到没人处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吴明给你的。”
王世洋接过去捏一下,从里面抽出一些递回去,问:“都办完了?小宇没反悔吧!”
“没有\\\"汪世海装进口袋，”没成想他要那么少。
“嗯!我也没想到。”汪世洋说,“行啊,总算没出什么大事就好。”
又问,“那个关美玉真是他女朋友吗?”
“应该是。”汪世海说,“你没见她啥都听小宇的?”
汪世洋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也好。”
汪世海没听懂,问:“哥,说什么?”
“没什么。”汪世洋说,“你回去吧!钱的事别对任何人讲。”汪世海答应一声走了。
知道古新宇今天出院,同事们老早等在厂大门口。见古新宇和关美玉从远处走来,都迎上去。
李云山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拍了拍古新宇的肩膀;“兄弟,回来了。”
古新宇抓住他的手,亲热地握住,笑着:“回来了。”
大家相拥而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问候,像迎接归来的英雄,前呼后拥地进了厂。
办公室内的吴明被一阵嘻笑声惊动,见古新宇回来,忙奔出来打招呼:“小古,出院了?”
“出院了。”古新宇笑着点头。
吴明走近,摸了摸古新宇头上的伤处,又指指腹部,关切地问:“都没事儿了吧?”
“都好打索了。”古新宇答着,又对大家说:“马叔、四哥,你们回宿舍等我,我找厂长有点儿事儿。”大伙答应着走了。
进了厂长办公室,吴明给古新宇倒了一杯水:“小古,坐下喝口水。”
“厂长,我不渴。”古新宇掏出一沓钱和一些票据,“这是我住院的收据和剩下的钱。”放到办公桌上就要走。
“小古,等一下。”吴明怔了一下,随即叫住他。
古新宇停住脚,回头问:“厂长,还有事吗?”
吴明拿起钱往他口袋里塞:“这点儿钱还拿回来干什么,快拿着。”
古新宇躲闪着推回去:“厂长,咱咋说咋办,多余的钱我一分不收。为这事儿你肯定花了不少,想想我还不好意思呢。”说着,打开门往外走，又回头说:“对了,厂长,大夫告诉我再休息几天,我再请几天假,估计再有一周就没事儿了。”
“没问题。”吴明说,“你尽管休你的,小关照常护理,工资照常。”
“谢谢厂长。”古新宇笑笑走了。
吴明看着手里的钱,有整有零,点了点头:“这小伙子通情达理,做人更是一丝不苟。”暗自揣摩对他的工作安排。
几天后晚上,到了关美玉不得不回家的时间。古新宇推着自行车送她出了大门,才把自行车交给她。关美接过自行车,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恋恋不舍地看着古新宇。
古新宇也贪婪地看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看她的娇美脸、看她忽闪的眼睛、看她雪白的粉颈、看她柔顺的长发、看她美妙的身材。看所能看到的她的一切,甚至得寸进尺想像着看不到的那些地方。看得他心旌摇摇,呼吸急促。他忽然激动地伸出双臂去拥抱,不再去顾忌会产生什么后果。
关美玉不由向后闪一下,指指周围,摆摆手。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说明她心也极不平静,有着同样的欲望。她之所以躲闪,不是出于羞涩, 更不是拒绝,而是怕被打扰。她伸出小拇指并弯起,并勾了勾。
古新宇明白她是在提醒着那天在医院拉勾的约定，便点点头:“明天,明天好吗?”
关美玉快速点头,声音带着激动:“好,好。”
两人约定好时间和地点,关美玉才轻轻一笑,上了自行车。古新宇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猛地一跳,手舞足蹈着回了宿舍。
关明伦和孙艳秋见关美玉进来,对视一下。他们对这个女儿这几天的行为产生了怀疑，更有些琢磨不透,私下议论:说是护理同事,可接连几天除了白天回来一两趟,晚上就没回来住那份上心劲一看就不那么简单。
“那小孩儿出院了?”关明伦不紧不慢地问。
“出院了。”关美玉答着,怕再多问赶紧进了里屋。关明伦冲妻子使了眼色。
见妹妹正在学习,关美玉打着招呼:“美玲，今天放假了?”
“放假了。”关美玲转过头，笑咪咪地看着姐姐问，”姐，这天怎么这么忙啊?”
关美玉笑笑岔开话:“暑假都没放假,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歇歇吧!”
“那可不行。”关美玲摇头说。“咱家供我多不容易啊!我再不用点儿功,对得起你们吗?”关美玉赞许地笑笑,脱去了外衣。
孙艳秋进来，走近关美玉，轻声问:“美玉,妈问你点儿事儿啊?”
关美玉把衣服挂进衣柜,问:“妈,啥事儿啊?”
孙艳秋顿了一下,小心地问:“你护理的真的就是你同事?”
“是啊!”关美玉回答得有些缺底气,躲开母亲目光去拿睡衣,“那还能是什么?”
孙艳秋歪头看着女儿的脸,又问:“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写作业的关美玲听三不听四地回头,仰起脸瞪大眼睛问:“姐,你有对象了?是谁呀?”
“快做你的作业吧!”关美玉嗔斥着她,又对母亲说,“妈,真没有。”却心虚得红了脸。
孙艳秋着在眼里,却不能追问,唉了一声,说:“美玉,你也二十三了,也该处朋友了。不过,可千万别瞒着爸妈。真有同心对意的,你就领回来,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嗯!妈,我知道了。”关美玉点头答应。
第二天,天格外晴朗,无云也无风。古新宇早早来到约会地点。虽然知道关美玉必然会来,却还是等得焦躁不安。
这里是一片他跑步锻炼时发现的一片和家乡一样的草原。
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关美玉已从远处快步地走来, 看来她也同样等不及了。古新宇快步迎上去,见她穿一条粉红色连衣裙,长发随意飘酒,更添几分魅力。他血液燃烧,一把拉起她跑向草原深处。
一直跑到四下无人处,古新宇跨前一步,绕到关美玉面前,痴痴地看着她。关美玉羞涩地低下头,静静地等待着。古新宇抬起她的手,轻吻一下。她脸色绯红地看着他。他又望向她另一只手。她稍迟疑一下,把那只手递过来,又柔柔把另一只手递过去。古新宇接过来握住。他们对视了好久,仿佛注视着彼此的心。
终于,古新宇说出憋了很久的话:“玉姐,我可以爱你吗?”
关美玉轻颤一下,心里像闯进一头淘气的小鹿，极不规则地乱跳。她颤声轻轻地问:“小宇,你真的爱我吗?”
“爱!爱!真爱!我哪能…怎么不是真的爱。”古新宇语无伦次忙不迭地点头。
关美去看一下周静悄悄地四周,说:“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对我说。”
古新宇不再迟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大声喊了出来:“玉姐! 我可以爱你吗?”
“可以——我也可以爱你吗?”关美玉也一声大喊。
“可以—让我们相爱到永远——”古新宇又大喊。然后,郑重地说:“玉姐,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向天空, 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我古新宇发誓,爱我的玉姐,胜过爱自己, 永不离弃,永不背叛。我会用全身心呵护她一生一世,永远给她幸福快乐,为了不让她有丝毫痛苦和烦忧,不让她受任何伤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此情苍天可鉴,如有违背……”
关美玉忙捂住他的嘴,怕说出不吉利的话,眼睛却已噙满幸福的泪。
片刻,关美玉爽朗地笑起来,舒展双臂,旋舞起来,把裙子舞成一片荷叶。那姿态美极了,像临凡散花天女。古新宇也随她一起 转。转到眩晕了,关美玉倒向古新宇。古新宇轻轻揽住,却因眩晕一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他伸出手臂,把关美玉揽入怀中。他俩 看着旋转的天,感觉格外高、格外蓝。鸟儿啾啾,为他们奏着美妙的音乐,还有对对喜鹊,仿佛给他们最美好的祝福。绿茵茵的草地缀着一片红、一片黄、一片蓝的小花儿,像为他们铺就的一大块柔软的彩毯。
良久,关美玉看着美滋滋的古新宇,轻柔地问:“小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爱我吗?”
“嗯?”古新宇还在陶醉中,没太听清。
关美玉起了起身:“我想让你给我一个爱我的理由。”
古新宇想了想,说:“玉姐,爱就是爱,何必有确切的理由呢。为某种理由去爱一个人,那种爱就不那么纯洁了吧。”他嘻嘻笑着, 把关美玉搂紧,“我只知道,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能不爱你,你想跑是跑不掉了。”
关美玉笑了,起身拉起古新宇,手拉手在草原上跑,无拘无束地追逐着、嘻笑着,又做着各种孩重时的游戏。在笑声中送走炎炎烈日, 一直把太阳送到偏西。精神的驱使让他们忘了疲倦,忘了饥饿,仿佛有了爱,别无所求,他们感觉今天是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天。虽然这一天飞快地过去,他们却丝毫不抱怨时光太过短暂。既然甜蜜了一天，就已经取得了延长这甜蜜的密码和钥匙，这份甜蜜便可随手可取并更加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