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剌正在睡觉。
然后他被吵醒。
等到他冲出来，看着混乱的营寨傻眼了一下，立刻喝道：“怎么回事？卜孩儿反了？”
“我反个屁！”
一声粗鲁的怒斥传来，卜孩儿骑着马身上中了三箭在甲上，狼狈不堪的说道：“明人打过来了！”
“什么？真有明人！”亦不剌都傻眼了，“来了多少？”
“谁知道啊！漫山遍野的进来见人就杀，到处放火。”
“走！赶紧带着大部队离开。”亦不剌很快做出了决断。
“不能走！我们的牛羊……”卜孩儿还是放不下牛羊。
“白痴吗？他们从后边冲进来的，一定第一时间撞到我们的牛羊！”
亦不剌倒是很清醒：“先离开，集结之后，再来决战，若是打不过，我们也可以绕过青海湖，直接朝着大明的河州城过去。”
“……”
卜孩儿咬了咬牙，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立刻带着人离开混乱的营寨，到一座山附近集结兵马。
“大人，他们果然来了。”山坡的另一面，线报发来，昏昏欲睡的思源咬着牙抹了把脸，胡茬有点刺手。
不过他打起精神：“黑铳兵准备，余者从两翼逼着他们从山上下来。围三缺一，他们必定朝着北面离开。”
思源没有什么手段，只是斥候撒的够多。
一下就相中了这附近，面积最大的山丘，敌人一定会在这边集结，因为这边最高也最明显。
只要等太阳升起来，混乱被终结，山上的亦不剌，卜孩儿所部就会对他们发动反击。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看打不打得过。
因为他们的牛羊，全被思源劫走了。
如今虽然进入了二月，可是依旧是冰雪未曾消融，倘若不是为了尽快抢好地方放牧，亦不剌和卜孩儿甚至都不会迁徙。
总而言之，现在牛羊就是他们的活命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敌人只要还心存侥幸，就不可能不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果不其然。
等到天亮，两部已经重新集结了万余人精锐，开始炊饭，做最后的反击。
“上！”
呜呜号角声响彻，思源所部没有给他们吃饭的机会，直接从三面合围，一路朝着山上冲。
“反击！射杀他们……啊！明军的甲胄射不穿啊！”
看到了前排的汉人骑士，穿着青色布面甲，带着顶着箭雨抱着马甲着装的战马，一路朝着山顶冲，并且很快冲破了他们的阻拦。
一匹战马跃起，马蹄扬起，当场践踏碎他们的阻拦。
短短一个小时，三条防线直接踏碎。
“撤！”亦不剌咬着牙，带着自己的部众先跑了。
“混账！亦不剌！！！”
卜孩儿看亦不剌朝着北面跑，瞬间导致他的右翼洞开，气得发抖，刚想带着人冲下山，结果发现他的部队被切割了。
数股明军切开卜孩儿部众，只有寥寥五百人追击亦不剌去了。
“明军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分出大部队去追亦不剌！”卜孩儿气到发抖。
再不追，亦不剌，就要跑出河口了！
河口一出，就是冰雪草原，冰封的河道上不再是阻碍，反而一马平川，更适合骑兵大规模运动，而不是现在满地的灌木、苔石，阻拦战马的行动。
“太师，前面有人！”
亦不剌冲在中间，结果发现了一群举着火铳的明军，正对他虎视眈眈。
“只有火铳吗？”
“是！”
“那等什么！冲过去！他们只有一次发射机会！射完就是举着烧火棍的垃圾！”
亦不剌认为明军的火铳，肯定射一次，得重新装填很久，因此根本不在意。
一千二百黑铳骑兵，四百人一排，列作三排。
然后敌人不断逼近。
四十步！三十步！
“预备！”旗帜被举旗，哨子含在嘴中。
“装模作样！”亦不剌看到明军放着他们一路冲进二十步，不由得惊恐了起来，但还是嘴硬的厉喝，“射杀他们！”
箭雨开始抛洒。
但也只有头两排的人罢了。
“溃了吧？”亦不剌兴奋，但很快化作恐惧。
无尽的恐惧。
在他的印象之中，明军应该在他蒙古勇士的箭矢之下，一轮就会败退。
但现在，一个明军中箭，只是闷哼一声自己站起来，也不管鲜血浸染，转身后撤，让后方队友上前补齐，或者只要轻伤就爬起来，继续举着火铳。
火绳正在燃烧。
不！不是这样的！
亦不剌冲进了二十步，眼前的画面颠覆了他的三观。
他印象中的明军，只要一轮齐射，就会立刻崩溃。
哪怕不会崩溃，也会进入骚乱。
根本没有今日这样的战法啊！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哔——”
哨声凄厉，响遏行云。
砰！！！
一轮齐射开始，硝烟弥漫。
“冲过去！他们没有火药了！”亦不剌无视身前的骑兵被火枪射杀落地，再被战马踩踏成肉泥，而是不断催促。
他在心中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敌人是火铳，只有一发！射完就没了！
砰！
第二排！十五步！
亦不剌有点恐惧自己的减员速度了，敌人的火铳威力不小啊！
砰！
第三排！十步！
亦不剌发现他已经变成了最前排，手中握着的刀，正在颤抖。
“哔——哔——”
急促的两声哨声，轮到第一排的射手，举起火绳铳。
后边两排的士兵抽出腰间的套筒刺刀，接着塞入火铳之上，并且第二排前屈身体站起，后排站着，举着火铳瞄准了敌人。
五步！
“哔——”
最后一声，如同催命的哨声，三排齐射。
亦不剌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中弹，虽然没有倒地，可是冲在最前头的，二十步范围的骑兵，当场崩溃过半。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而此时，第一排已经套上刺刀。
冲锋号的簧片开始抖动，亦不剌只听到如同地狱催命的号声，然后这群明人齐声怒吼：“杀！！！”
化身短矛手的刺刀兵，三下五除二追着敌人就冲了。
完全不管敌人是骑兵还是步兵。
毕竟，前面二十步范围内，尸横遍野，后续的骑兵再猛，也要小心躲避大规模的尸体。
于是，建制混乱，速度不再，短矛兵是三三配合，刺人捅马，如入无人之境！
逃！逃！快逃！
亦不剌被亲兵所救，捂着腹部涌血的伤口，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这他娘不是明军！
这是……魔鬼！
哪有明军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冲到跟前，哪有明军无视敌人直接撞碎他们的建制，依旧能化整为零重新再战的？
亦不剌咬着牙，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