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毁灭光带尚未真正临体,那恐怖的意蕴已经如同实质的重压,笼罩了叶辰一行人。
周遭原本色彩斑斓的法则洪流在这股意蕴的冲击下,纷纷扭曲、退避,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冰冷刺骨的绝望感顺着每个人的毛孔钻入,试图冻结他们的灵魂,瓦解他们的意志。
耳边那原本纷杂宏大的“道理之音”,此刻也被一种尖锐的、仿佛亿万世界同时崩灭的哀嚎与诅咒所覆盖。
雪瑶脸色瞬间苍白,她周身的月华之光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那太阴法则的共鸣在此刻变成了沉重的负担,仿佛要将她也拉入那无边的悲恸之中。
冷轩闷哼一声,周身剑气自发激荡,形成一层密不透风的剑幕,但那剑幕在暗红色光带的意蕴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裂纹隐现。
凛音双手快速结印,试图构筑精神屏障,但那源自灵魂层面的冲击直接穿透了她的防御,让她识海一阵剧痛。
虎娃更是低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源自血脉的凶性被这极致的恶意激发,却又被那更强大的毁灭意志死死压制,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惊惧。
叶辰首当其冲。
那庞大的、充满恶意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星河,朝着他汹涌扑来。
他眼中熔金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定义权柄被催动到极致,在他身前形成一道道无形的、不断生灭的法则屏障,试图解析、定义、乃至“平衡”掉这股冲击。
“不能硬抗!”叶辰的声音在巨大的压力下显得有些沙哑,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这东西是法则层面的‘创伤’本身,是‘吞渊’留下的痕迹!它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毁灭本能!”
他尝试着调动刚刚领悟的、关于不同法则间“平衡点”的知识,目光急速扫过周围那些被惊动的、相互对抗的法则洪流。
赤红的“火焰”与冰蓝的“寒冰”在他左侧激烈对撞,衍生出无数混乱的次级法则;代表“秩序”的金色洪流与代表“混沌”的灰色洪流在他右侧相互侵蚀……
“找到了!”叶辰眼中精光一闪。
他猛地将定义权柄的力量,不再用于直接对抗那暗红色光带,而是化作两只无形的大手,分别探入左侧那冰火碰撞的失衡点,以及右侧那秩序与混沌交锋的临界区域!
嗡——!
一种奇异的共振产生了。
他并未注入多少力量,仅仅是如同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轻轻推了一下摇摆不定的天平。
左侧那冰火碰撞点,原本就处于极不稳定的临界状态,被这微妙的外力一引,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偏转!原本相互衍生的平衡被打破,赤红与冰蓝的光芒疯狂暴涨,然后猛地炸开!一股远超之前的、混乱而狂暴的法则风暴向着四周席卷而去,恰好部分阻挡了暗红色光带的前进路线。
与此同时,右侧秩序与混沌的交锋,也因为叶辰那精准到毫巅的“一推”,秩序的金光短暂地压制了混沌的灰流,形成了一面纯粹由“秩序”法则构成的、虽然短暂却极其坚固的壁垒,横亘在叶辰他们与那暗红色光带之间!
“走!”
趁着这短暂的、由他自己创造出的混乱与阻隔,叶辰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引领着众人,向着与暗红色光带袭来方向垂直的另一片相对平静的法则流域冲去。
那里流淌的,多是代表“基础元素”、“物质构成”等相对温和、稳定的法则,色彩也偏向于柔和的土黄、青绿与蔚蓝。
暗红色的光带狠狠撞上了那面短暂的秩序壁垒,发出震耳欲聋的、仿佛两个世界对撞般的轰鸣。
秩序壁垒应声破碎,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但暗红色光带的前冲之势也为之一滞,其上流转的怨愤意蕴似乎更加浓郁了。
它如同有生命般,调转方向,再次锁定了叶辰他们,但速度明显慢了一丝,似乎对那片相对稳定平和的法则流域有所顾忌。
叶辰几人不敢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那些温和的法则洪流间穿梭。
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几乎让他们嗅到了死亡和彻底湮灭的气息。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更是生命层次与那种代表着宇宙“伤疤”的绝望意志之间的巨大鸿沟。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雪瑶喘息未定,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她回头望去,只见那片区域依旧被混乱与暗红色的不祥光芒所笼罩。
“是‘伤痕’。”叶辰沉声道,脸色凝重无比,“是‘吞渊’在万法源庭内部,在法则本体上留下的‘伤痕’。
它本身或许没有主动意识,但它承载着‘吞渊’那毁灭性的本质和无穷的负面信息。
我们刚才的‘询问’,就像是触碰了这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引来了它本能的排斥和反击。”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相对平静的环境,继续分析:“看来,直接询问‘吞渊’这个概念行不通。
它在这里是一个禁忌,一个创伤的源头。
我们得换一种方式,寻找间接的线索。
比如,寻找那些在‘吞渊’影响下,受损特别严重的法则,或者……寻找可能与‘吞渊’对立,或者记录其出现历史的相关法则。”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片流淌着“记录”、“历史”、“知识”意蕴的洪流,以及那本正在不断自动书写的巨大书籍状的法则实体。
或许,答案并不在直接的对抗中,而在那些沉默的记录里。
不好!”叶辰脸色剧变,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感从灵魂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他的感知远超他人,此刻清晰地“听”到了那条暗红色光带发出的、并非声音却更胜声音的“尖啸”——那是法则结构本身在哀嚎,是构成存在的基石被暴力撕裂后留下的永恒痛楚。
这条名为“寂灭之疡”的光带,并非寻常的能量攻击,它本身就是一道被“定义”下的、不可磨灭的残酷事实,一个连源庭都无法彻底修复的“错误”,它所过之处,并非毁灭,而是“抹除”,是将一切存在过的痕迹,从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可能性中彻底擦去。
他甚至能“嗅”到那光带中弥漫出的、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终结的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死亡的终极寂静。
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本能驱使下,叶辰再次催动了那新生的、尚且稚嫩的定义权柄。
熔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轰然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试图在这绝境中强行定义出一条生路:“此地,禁止……”
“抹除!”——最后两个字在他意念中凝如实质。
然而,这一次,他的“定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的壁垒。
那暗红色的“伤疤”光带,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牢不可破的“定义”,一个更高层级、更根源性的法则体现,它代表着“此处应有伤疤”、“此伤疤不可愈”的残酷事实。
叶辰那初生的权柄,如同稚子试图以木棍撼动山岳,光芒撞上的瞬间,并非简单的能量对冲,而是两种根本性法则的剧烈冲突与相互否定!
“嗡——!”
一种无声却足以震碎灵魂的轰鸣在法则层面炸响。
熔金色的光芒与暗红色的光带狠狠撞击在一起,没有绚烂的能量爆炸,只有最本质、最残酷的相互侵蚀与消磨。
熔金色试图覆盖、改写那暗红色的“定义”,而暗红色则顽固地坚持自身存在的“事实”,并反过来侵蚀、污染那熔金色的光芒。
叶辰身体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刚刚因生命树枝芽而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惨白如纸,不见一丝生机。
更可怕的是来自灵魂层面的反噬,定义权柄被强行撼动、部分反弹回来的力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刺入他的意识深处,搅动着他的存在根基。
他闷哼一声,一缕熔金色的血液无法抑制地从嘴角溢出,那血液中仿佛也蕴含着细碎的法则碎片,滴落虚空,发出“滋滋”的、被法则洪流同化的声响。
“帮忙!”雪瑶的娇叱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决绝。
她看出了叶辰的岌岌可危,更感受到了那暗红色光带带来的、足以让一切归于虚无的大恐怖。
她双手疾舞,太阴之力不再追求极致的毁灭与冻结,而是化作一道无比柔和、宛若月华凝成的轻纱,带着安抚与净化的意韵,飘飘然向那暴动的伤疤光带缠绕而去。
她的目标并非摧毁,而是试图理解、包容、平息那光带中蕴含的极端负面情绪——那无尽的怨怼、哀伤与毁灭欲。
几乎是同一时间,虎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他将裂宇战斧往身前一横,蛮荒血气与不屈战意疯狂燃烧,不再追求斩破苍穹的锐利,而是将所有的意志力凝聚、压缩,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坚逾神金的意志壁垒,如同最忠诚的盾牌,悍然挡在了众人与那暗红色光带之间。
壁垒之上,隐约可见蛮荒先民祭祀天地、与自然抗争的古老图腾虚影闪烁,那是文明面对绝对毁灭时,最本能的抵抗与守护。
冷轩的身影在明暗交错间变得愈发模糊,他身化的寂灭暗影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分化成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黑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微观触须,悄无声息地向着暗红色光带表面那些细微的、不断开合的“裂纹”渗透而去。
他在寻找这道“伤疤”的薄弱点,试图从内部进行解析、瓦解,如同最高明的医者,试图处理一道已经化脓的伤口,需要先引流,再清创。
凛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灵魂面对“寂灭之疡”时本能的恐惧与颤抖,她将怀中的回响印记紧紧贴在胸口,再次开口,唱起了那空灵而古老的溯源之诗。
这一次,她的歌声不再仅仅是引导与连接,更带上了一种悲悯与探求。
她的意念沿着歌声,逆流而上,试图触碰这道“伤疤”形成之初的那个“瞬间”,那个导致这片法则结构出现不可逆损伤的“因”。
她相信,理解了“因”,或许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其此刻展现出的、毁灭一切的“果”。
集合四人之力,各展所长,再加上叶辰拼尽一切、甚至不惜燃烧自身权柄本源催动的定义之光,数股力量终于勉强交织成一张看似脆弱、却韧性十足的网络,堪堪抵住了那暗红色“寂灭之疡”的冲击。
然而,也仅仅是抵住。
那暗红色的光带并未被击退或消散,它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流淌着脓血的狰狞巨蟒,缠绕在众人合力布下的防御网络之外,疯狂地扭动、冲击、侵蚀。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那咆哮直接作用于意识,充满了暴戾与不甘;它又时而发出令人心碎的哀泣,仿佛在控诉着某种极不公正的待遇,倾诉着自身承受的永恒痛苦。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压抑的氛围,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心神。
熔金色的定义之光与暗红色的伤疤之光交界处,空间不断地发生着细微的、肉眼不可见但感知中却惊心动魄的湮灭与重生,那是两种根本性法则在持续角力,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让叶辰的身体颤抖一下,脸色更白一分,嘴角熔金色的血液流淌得更多。
雪瑶的月华轻纱不断被暗红色的暴戾气息撕裂,又在她源源不断的太阴之力补充下重新凝聚,她的额头已然见汗,清冷的眸子中满是凝重。
虎娃的意志壁垒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那是他的战意与信念在被“抹除”概念不断侵蚀的体现,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
冷轩的寂灭丝线,在渗透进“伤疤”裂纹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远超他理解的混乱与毁灭性能量,如同赤脚踏入岩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损耗,他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
凛音的溯源之诗,则仿佛在逆着一条充满尖刺与污秽的河流跋涉,每追溯一分,都感到灵魂被那伤疤中蕴含的极端负面情绪所污染,歌声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僵持,危险的僵持。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因为任何一方的力竭而彻底崩盘,而后果,将是万劫不复的彻底“抹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股原本狂暴无序、裹挟着“寂灭之疡”的法则洪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骤然间平息了下来。
汹涌的波涛变得温顺,混乱的流光恢复了有序的流淌,连那无处不在的、来自不同宇宙法则碎片的低语与嘶鸣,也在此刻悄然沉寂。
紧接着,一个平和、古老、仿佛经历了无穷岁月沉淀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心灵的最深处响起。
这声音的传递方式,与之前“旅者”的意念沟通类似,但其蕴含的底蕴与威严,却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旅者”的声音像是博学的引路人,那么这个声音,则如同沉默的山岳、浩瀚的星海本身在发言,带着一种直达万物根源的深邃与包容。
“外来者,为何惊扰‘寂灭之疡’的沉眠?”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那条缠绕在外、疯狂冲击的暗红色“寂灭之疡”光带,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暴戾与哀泣的情绪迅速平复,其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它不再冲击众人的防御,而是如同倦怠的蛇类,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情愿地缩回了缓缓流淌的法则洪流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它虽然退去,但那股令人心悸的、代表着终极“抹除”的不祥意蕴,却依旧如同淡淡的薄雾,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提醒着众人刚才经历的凶险并非幻觉。
劫后余生的众人,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只见那本一直悬浮于空、无风自动、不断书写着未知符号与画面的巨大书籍——那代表着“记录”与“历史”的法则实体,此刻缓缓地、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韵律,翻开了新的一页。
空白的书页上,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自书页内部浮现、升腾、流转,它们相互组合、勾连,最终凝聚成一张模糊的、由纯粹符文构成的巨大老者面容。
这面容覆盖了整个书页,线条古朴而沧桑,每一道纹路仿佛都铭刻着岁月的痕迹。
他的双眼并非实体,而是由两个不断旋转的、微型星河般的符文漩涡构成,那漩涡深处,蕴含着看透万古兴衰、历尽宇宙生灭的极致智慧与一种近乎绝对的平静。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众人感觉自己仿佛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经历、甚至内心最细微的波动,都无所遁形。
“吾乃源庭之‘记录者’,”那符文构成的老者面容开口,声音依旧直接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本源深处,不带丝毫情感,却拥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汝等身负异常之‘因’,携‘变数’之质,惊动法则伤疤,所欲为何?”
叶辰强忍着定义权柄反噬带来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强行站直了身体。
他体内气血翻腾,熔金色的血液在经脉中灼烧,但他目光中的火焰却未曾熄灭,反而因为刚才与“寂灭之疡”的对抗,变得更加凝练与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再次涌上的腥甜,上前一步,毫无畏惧地迎向那记录者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凝视,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们为追寻‘吞渊’的真相而来,为寻找阻止下一次‘吞渊’的方法而来!”
他的话语,代表了身后所有同伴的决心,也道出了他们跨越无尽险阻、抵达此地的终极目的。
记录者那张由符文构成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仿佛叶辰的回答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引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考量。
书页上,那些构成他面容的细小符文开始以更加复杂的轨迹缓缓流转、推演,仿佛在运算着无穷的可能性。
沉默持续了数息,但这短短的几秒钟,对于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叶辰等人而言,却显得格外漫长。
周围的法则洪流安静地流淌,仿佛也在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终于,记录者再次开口,那古老的声音在灵魂之海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与沉重:
“‘吞渊’……并非汝等所能理解之简单灾难。
它非始于此,亦非终于斯。”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非始于此,亦非终于斯”?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吞渊”的背后,隐藏着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深远、还要可怕的秘密?
不待他们细想,记录者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负:
“欲知真相,需直面‘根源之问’。”
“根源之问……”叶辰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分量。
那绝不仅仅是回答几个问题那么简单。
记录者书页上的符文光芒微微流转,似乎是在进一步阐释:“非问题,亦非谜题。
乃是源庭对汝等存在本质、道心根源的一次映照与审视。
汝等所求之答案,藏于汝等自身之‘因’与‘行’中。”他的声音平淡依旧,却揭示了最残酷的规则,“通过此问,方有资格触及‘吞渊’之秘,亦或……于此地化作法则洪流之一粟,补益源庭。”
化作法则洪流之一粟,补益源庭!
意思再明确不过——失败,便是形神俱灭,自身的一切,包括存在痕迹、力量、记忆,都将被分解、同化,成为这浩瀚法则洪流的一部分,成为源庭的养料!这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终结,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的绝对抹消!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刚从“寂灭之疡”的威胁下侥幸生还,转眼又面临着如此残酷的抉择。
前进,可能是通往真相的道路,也可能是通往彻底消亡的深渊;后退?且不说是否还有退路,就算有,他们甘心吗?
雪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上前一步,与叶辰并肩而立,周身清冷的月华如同最坚定的守护,驱散着因记录者话语而带来的沉重压力。
她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清冷与决然:“无论何种考验,我们共同面对。”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要战便战,要问便问!俺们走到这里,就没想过回头!”虎娃重重一顿手中的裂宇战斧,蛮荒血气冲天而起,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将那无形的压力都冲淡了几分。
他瞪着一双虎目,毫无惧色地瞪着记录者那巨大的符文面容,仿佛对方提出的不是什么生死考验,而是一场值得期待的挑战。
冷轩的身影在明暗交错间微微颔首,他没有说话,但那收敛到极致、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寂灭之意,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本就是行走于寂灭边缘之人,又何惧一次根源的审视?
凛音双手紧紧捧着那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回响印记,如同捧着一盏在狂风中指引方向的明灯。
她清澈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对未知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方向的坚定。
她轻声而肯定地说道:“我已做好准备,聆听与承载。”溯源者的使命,本就是探寻真相,哪怕真相再残酷,也比永恒的蒙昧要好。
叶辰感受着身后同伴们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部分因反噬带来的冰冷与剧痛。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紊乱的法则之力强行压下,目光如炬,直视记录者,代表所有人,沉声应道:
“善。”
记录者那符文构成的嘴唇,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吐出了一个简单的字眼。
随着这个字音的落下,周围浩瀚无边的法则洪流,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刹那间,周围流淌的法则洪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那原本无序奔流、仿佛蕴含着宇宙所有奥秘与混乱的信息光带,不再肆意横流,而是仿佛拥有了生命和目的性,开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和精度,围绕着身处核心的五人,疯狂地编织、构建!
光芒万丈,法则交织,最终形成了五个独立却又在根源上紧密相连、相互辉映的奇异空间。
这五个空间仿佛是五面映照灵魂本源的镜子,每一个都精准地对应着一人,不仅囚禁了他们的形体,更直指其内心最深处的角落——那些潜藏的执念、无法言说的恐惧、前行路上的迷茫,以及……那在绝境中亦不曾熄灭的、属于他们各自独特的道心之光!
叶辰只觉周身景象猛地一花,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概念,没有时间流逝的微弱痕迹,没有光,没有暗,甚至没有“空”与“无”的参照。
一切认知中的存在形式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他自身,散发着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温热与绝对性的熔金色光芒,成为了这片无边无际、万古死寂的虚无中,唯一的“坐标”,唯一的“存在基点”。
这光芒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将他衬托得无比渺小和孤独,仿佛无尽黑色天鹅绒上的一粒微尘,随时可能被那纯粹的“无”所吞噬、同化。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与空洞几乎要让灵魂也冻结时,记录者那宏大、漠然,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忽略了一切物理阻隔,响彻在他的心海最深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存在根基之上:
“汝掌‘定义’之权柄,此乃构筑现实、订立规则之基,汝欲以此权柄为核心,行‘平衡’之道,容纳万法,调和冲突。
然,叶辰,汝可知晓,‘定义’二字,其重几何?汝一念之差,所定义之‘正确’或‘谬误’,足以扭曲星辰轨迹,倾覆文明根基,压垮万界生灵!汝所欲强行‘平衡’之诸般力量——那源自亘古的悲恸、那万物归墟的虚无、那命运轨迹的编织,乃至未来汝可能遭遇、试图容纳之更多不可测之力……它们彼此冲突,性质迥异,如同将燃烧的恒星与极寒的暗冰置于同一陋室。
汝之器量,汝之灵魂本质,当真可能完美承载而不自毁?若不能,汝此刻之存在,于此真正意义上的无尽虚无之中,与那一粒随生随灭的尘埃,又有何本质差异?汝所执着前行之道,自诩之拯救,最终带来的,究竟是希望之光,亦或是……另一种形态、披着善意外衣的‘吞渊’?”
这质问,不仅仅是声音,更伴随着实质性的压迫。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无尽的、死寂的虚无,仿佛被赋予了意志,开始从四面八方、从存在概念的每一个层面,向叶辰挤压而来!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压力,没有空气的爆鸣,没有骨骼的呻吟,而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恐怖的“否定”!仿佛整个虚无本身都在以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姿态,质问他“为何存在”?质疑他“凭何定义”?否定他“道路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