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有些昏暗，板儿请沈老爷子和祁连公子移步后园，将餐饮地点选在了绿荫廊亭之下。
不多时，石头买回二斤切好的酱牛肉和一只烧鹅，另外，酒肆派人跟随送来一坛黄酒、几升烧酒和一应餐具，陆续还有蜜酿蝤蛑、煮麸干、雪菜、青虾卷几样小菜。
鸟语花香，别无打扰，石桌石凳，老少四人，美酒佳肴，开怀畅饮叙谈，美哉悠哉。
在这位沈老爷子面前，板儿原本有些诚惶诚恐，畅聊一会儿，倒觉得平易近人，可亲可敬。
沈老爷子回避生意不谈，只说些有趣的闲话，祁连公子不善饮酒，沉默寡言，却也礼貌之至。
沈老爷子见板儿和石头对这大观缘颇为熟悉，不免疑问。
板儿索性向沈老爷子说明缘由，交谈之中难免透露一些细节。
沈老爷子听闻板儿买卖运筹，步步为营种种故事，非常兴奋。
“像极，像极，极像老夫当年，有过之无不及。”沈老爷子道，“老夫几十年才混出个人送外号沈半城，我看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王全城，将来王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沈老伯过于抬爱了，晚生可没那个本事，能及沈老伯一根汗毛，晚生就造化了。”
板儿虽如此说，却也不是气馁，只不过万里长征，现在才刚踏出几步。
“从来都是别人恭维老夫，老夫从不夸人，你还是老夫认准的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沈老伯爷端起酒杯，“来，不谈这些没用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多少都无所谓，拥有天下财富又能怎样，不如得遇知交一起畅谈吃酒痛快。”
几人同饮一杯，板儿好奇问道：“莫非沈老伯爷入了京籍，不然怎会参与竞拍这宅院？”
“按照你的说法，老夫每座城里都有房宅，是不是都得有户籍呀？”
“应该不会，只是晚生愚钝，不知如何操作。”
“简单的很，随便在城里找个本地人，给他些银子，以他名义参与不就完了，若成了，私下再写个买卖房契，房子就是你的，官府只管收你房税，才不管你谁用。”
听沈老爷子一席话，板儿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费了那么多周折才弄到京城商籍，当然是必不可少，倘若有什么闪失，自己恐怕就没辙了，哪知道这样简单。
“沈老伯这次进京，是来逛一逛，还是有事要办，不知晚生有没有资格尽地主之谊，孝敬孝敬您老，也好多向您讨教。”
板儿有意跟沈老爷子多学些生意经，才有此一问。
“你这不是已经尽地主之谊了，以后老夫但凡进京，就来你这儿找你，没准儿老夫一高兴，赖在你这儿不走了。”沈老爷子道，“老夫这次进京，是有些生意上的想法，过来瞧瞧。”
板儿好奇问道：“但不知沈老伯在京城有哪些生意？”
“也没有其他生意，就有一个钱庄。”
“钱庄？能否告知晚生是什么名号？”
“就是你这座房宅的邻居‘泰和钱庄’，缘分是吧？”
“您是说泰和钱庄？”板儿感到很意外，“原来旁边的泰和钱庄是您老开的？”
“怎么？你以为是谁开的？”
“晚辈一直以为赵掌柜是钱庄老板。”
“赵仁是老夫的徒弟，老夫有七个徒弟，他是大徒弟，看来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赵掌柜帮了我很多大忙，我竞拍下这大观缘房宅，若不是您老的钱庄为我放贷，我上哪去弄五千两银子。”
“原来如此，看来我这钱庄还有点用处。”
“不是有点用处，用处可是太大了，”板儿道，“不知沈老伯此次亲临京城有什么新想法、大动作？”
“是有些新想法，现在的钱庄还不够高级，老夫正琢磨着怎么能让钱庄升级，让它更好地发挥作用。至于大动作，也算是有吧，我准备把钱庄总号设在京城，统领各城分号。”
板儿问道：“听沈老伯大意思，已经运筹帷幄了？”
“谈不上运筹帷幄，只能说有些眉目了，具体如何运作，还在摸石头过河，需要打通关节，探索出一条路来。”沈老爷子道，“公子头脑灵活，不妨帮老夫想个好主意。”
“晚生是门外汉，哪有什么好主意。”
“那可不见得，什么门外汉，内行人，岂不知那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往往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老伯既然信得过，那晚生愿闻其详。”
“我问你南来北往做买卖是不是得带银子？”
板儿点头，却不知沈老爷子问话何意，石头也好奇洗耳恭听。
沈老爷子继续道：“人所共知，无论是官是商，还是普通百姓，南来北往带银子不仅不安全，费周折，还劳民伤财。”
板儿猜想，难道沈老爷子另有办法不成？
“老夫打算改变这种局面，”沈老爷子接着道，“已经有了一个来回不用带银子的想法，我想凭公子的智慧应该能够猜得到。”
板儿道：“来回不用带现银？是不是只带您泰和钱庄的银票？”
“银票？”沈老爷子道，“你这叫法好，就叫银票，没错，只要是我名下的钱庄总号、分号，都可以通存通兑。”
“这办法太好了，太妙了，绝了。”
板儿茅塞顿开，石头也听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商机就是顺应民意，急民所急，想民所想，供民所需，为民解忧。
难怪沈老爷子号称沈半城，财富不是上天所赐，是敢为人先，占尽了商机。
当然，此等生意，也只有像沈老爷子这样的巨商有这个实力，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佩服，实在是佩服，这才是财神大老爷。
板儿和石头羡慕也只有恭维的份儿。
板儿道：“莫非沈老伯准备把泰和钱庄变成泰和银号？以后，我有一两银子也送到您的银号里去，只要您的银票。”
板儿的一句随意无心的话，让沈老爷子一下子振作起来，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