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邈隔着单面玻璃，望向审讯室内的患者。
这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白人男子，面容憔悴，脊背佝偻，手上扎着吊瓶，用于维持那风中残烛般的生命。
他的皮肤松松垮垮，大概是因为短时间内减重过快，导致皮肤缺失弹性，没来得及恢复。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林牧邈便通知了小队五人和吴启小队，此时他们都站在玻璃后，神色凝重地望着玻璃内。
“这状态......真的能接受审讯吗？”张翰林不禁发问。
“根据血小板科的报告，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抢救措施，”杨故昇说，“在审讯过程中，你们要尽量保证他的情绪稳定。”
“知道了。”林牧邈说。
“好，这次审讯由龚庆和小邈进行吧，毕竟是你们任务的相关人员。”杨故昇说。
两个人点头，都没有什么异议。
他们推开门，缓缓步入审讯室，坐在男人的对面。
男人对他们进来的动静充耳不闻，让人怀疑是否真的还活着。
直到两人落座，他才抬起无神的眼睛，瞟了他们一眼。
林牧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大致熟悉了男人的基本信息。
他名叫威尔曼，根据化验结果，大概是在三年前服下了赫卡忒素，最终恶化成了怪物，十分悲惨。
按照正常的审问程序，即便他们已经得知了受审人的信息，也会再问一遍，以此从心理上压倒对方。
但鉴于威尔曼的状态实在太差，林牧邈决定省去这些套路，直达主题。
林牧邈说：
“威尔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萨拉沙漠里，又为什么会被贝恩族的人捕获？”
威尔曼又瞥了他一眼，久久不语。
半晌后，龚庆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愿，耐心地说：
“你放心，我们并不是来向你问罪的。”
“以你目前的状态，法律也不会给予你什么惩罚。”
威尔曼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可是......罪孽深重的人......”
林牧邈说：“但这并非你的本意，对吗？”
威尔曼目光闪动，但依旧没有说话。
这并不是林牧邈第一次审问进化院的爪牙，无论是姜嵘还是赵光赫，都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之下，才作恶多端。
所以他猜测，眼前的威尔曼多半也有类似的苦衷。
林牧邈接着说：
“我相信，你自己也不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变成怪物的时候也受尽了煎熬。”
“只有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我们才能惩罚那群折磨你的人。”
“惩罚他们？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威尔曼忽然放声大笑，紧接着剧烈咳嗽。
龚庆心里一紧，当即便要起身检查他的身体情况，却被林牧邈伸手拦下了。
片刻过后，威尔曼缓了过来，微微喘气，讥讽地看着林牧邈：
“就你们还想惩罚那群家伙？”
“你根本不明白，那群家伙是恶魔！”
林牧邈认真地说：“就算他们真的是恶魔，我们也会赌上性命去讨伐他们。”
威尔曼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声：“既然你们想找死，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
林牧邈和龚庆立马坐直，神情认真。
威尔曼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地说：
“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堕入深渊的了，只记得我被进化院蒙骗，服下了赫卡忒素，然后就成了他们的走狗。”
“我的恶化程度每天都在提升，最后变成了真正的怪物，满脑子都是嗜杀的念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就好像作为一名观众在看电影。”
“变成怪物的我，在进化院的指使下，做了很多残忍的事情，吃了很多人，我以为我这辈子大概都会这样下去。”
“但是突然有一天，那些人忽然不让我们杀人了，反倒是把我们关在了一个阴暗的地方。”
林牧邈眉头一簇，他知道审问来到了最关键的节点。
威尔曼的眼中掠过一丝恐惧，接着说：
“起初，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直到......”
“一个名叫袁楼的男人的到来......”
林牧邈一激动，手中的钢笔从中间断裂，他急切地问：
“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请问您有在那个地方见过一名银发、戴着骷髅面具的女生吗？”
威尔曼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是巴托里对吧，她一直在那里。”
“我知道了。”林牧邈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躁动，“抱歉，您继续说。”
威尔曼说：
“那个男人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模一样，所以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怪物，全都扑了上去，想把他吃掉，因为大家都太饿了。”
“但是那个男人瞬间化为脓液，将一大半的怪物浸泡在其中，慢慢腐蚀、吸收......”
“恢复人身的我，回忆起那段记忆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们才是食物......”
林牧邈眼神微凝：“后来呢？”
威尔曼说：
“袁楼吃得并不是很认真，就像在吃快餐，残羹饭菜连看都懒得看就离去了。”
“这次进食，破坏了我所在的堡垒，我这才得以侥幸逃出来。”
“堡垒？具体在什么位置？”林牧邈问道。
威尔曼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刚逃出来就穿越了一条河流，然后漫无目的地向前，直到看见了一片绿洲，栖息了下来。”
“我实在太饿了，甚至无法修复身体的伤口，就那么一直躺在绿洲里，直到快死去的时候，被一帮陌生人发现了，大概就是你口中的贝恩族吧。”
林牧邈点头，这一点与塔利姆告诉他的一致。
威尔曼眼中透着恐惧：
“那帮人帮我绑了回去，用极少的食物吊着我的性命，时不时就来收集我的血液，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林牧邈轻声安慰道：“放心，那些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威尔曼深吸一口气：“这一点，我倒是需要感谢你们了。”
林牧邈说：“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感谢您的配合，您提供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